“请问老伯,我家是哪个方向?”
“你家的肉铺便是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东南方向,不过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前日里,来了一群不知什么人,说是来找你的,听说你爹被他们抓走了。”
“那您知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从哪儿来的?”
店家摇着头,道:“我也不清楚,听口音也不是咱这本地的。”
“那老伯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听你爹叫你大娃,不过应该不是你的大名。”
少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转向老者道:“前辈,我要回家去看看。”
老者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犹豫了一下:“也罢,老夫陪你回去。”
两人沿着主街,一路朝东南方向赶去。
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果然看到路边一处山窝中透出一座茅舍。
房前一处空地,简易地用树枝围了个院子,院中搭着一座草棚,棚子里横着一个整木劈成的肉案,棚顶上还挂着几块肉,被风吹得有些干缩了。
少年绕过草棚,来到房舍前,推门进去,只见满地狼籍。
脑中回闪出模糊的影像,但想看清楚的时候,却又如烟一般散了。
“这儿是我的家,我爹叫何大富,那我是谁?我叫什么?”少年不停的追忆,不停地自言自语。
老者却无暇顾及这些,乐呵呵地从棚架上取了肉,看到棚边上有一口土锅,旁边还有米有油,便生了火,做起饭来。
“老夫终于理清楚了,你爹一定是被仇家寻仇,你呢,被人追杀,掉下了黑雾崖,你爹呢,却被仇家给抓了。”
少年抱着膝,坐在棚子的一边,听着老者絮叨。
“你掉下悬崖的时候,摔坏了脑子,所以失忆了。忘了自己的身世,也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呢,身世也好、名字也好,其实根本不重要。老夫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还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
少年抬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老者。
“其实咱爷俩还真算是有缘,命运相似,世界这么大,偏偏你从崖上掉下去,却砸到老夫的身上。”
“你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少年问道。
“是啊,我五六岁的时候,被我师父泉真子从一个河沟里捡了,就给我起了名叫清河,现在大家都叫我清河子。”
老者被火烟呛得咳了几声,接着道:“你的身世也好、名字也罢,等你记忆恢复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至于你爹,不要说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抓的、抓去了哪儿,即便你知道,你也救不了他,还是从长计议吧。”
“可是——”
“可是你心有不甘,是吧?你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先活下来,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命数,你命该如此。”
少年沉默了,他现在一无从前的记忆,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被什么人抓到何处,又能如何呢。
老者看着他道:“这儿,你是不能待下去了,老夫倒是可以给你找一处安身的地方。”
一边把煮了半锅的红烧肉铲了出来:“过来吃饭,吃完饭,咱们好有力气上路。”
少年也觉得饥肠辘辘,与清河子一起三下五除二,把半锅肉吃了个干净。
清河子站起身来,拍了拍鼓起的肚子,心满意足道:“好了,老夫的元气终于恢复了些。”
一手拉起少年的胳膊,道:“可以赶路了!”
少年只觉得身子一轻,竟被清河子一步带出了丈余,眼前草木如飞般闪过,耳边风声呼啸。
清河子携着少年,脚尖或点在山石,或借力藤蔓偏枝,在荒野之中,取了直线,如鸟展翅,直奔冷泉山而去。
三四个时辰,数百里地,倏忽而过,落地的时候,面前一座山门,上书“冷泉派”三个大篆。
“师叔祖!”门前的两个冷泉派弟子,对着几乎突然出现的清河子躬着身行了大礼。
清河子没搭理他们,竟带着少年大步走了进去,眼前是望不到头的长长的阶梯,一路延伸到山顶。
到了山顶,便是连绵起伏的房舍,正中一处大院,大门敞开着,穿过二道门,一处大殿耸立在面前,飞檐翘角,气宇非凡,为冷泉派的松声殿。
“你回来了。”
一个声音,似洪钟激荡,从高座缓缓传来,透着一股威严与压力。
“师兄近来可好?”
“此次回山,所为何事?”座上之人,并未回应清河子的客套,冷冷地问道。
清河子把少年拉到面前,道:“我给咱们冷泉派务色了一位资质不错的弟子。”
座上一位老者移步走了下来,来到二人跟前,右手往少年肩上一搭,少年只觉全身突地一震,一道真气从肩头直散下去,漫在全身五脏六腑、每个毛孔,又突地被吸了回去。
少年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师弟如何觉得他资质不错?”
“这个——”清河子挠挠头,笑道:“不瞒师兄说,我一位故友离世,留下这个孩子托付给我照看,只是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也不便带着他,所以就想请师兄把他收下来,给个住处、给口饭吃就行。”
“那就放到杂务处吧,正好那儿也缺人。”老者看了看少年,道。
清河子拉了一下少年:“还不快谢过掌门。”
少年很识趣地拱手行礼:“多谢掌门收留。”
老者转向清河子:“你也该收收心了,留在山上教教弟子也是好的。”
“师兄,你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回山,再也不出山门半步。”
“信你——”老者冷眼看着清河子,把话打住了。
“师兄,这孩子你一定帮我照看好了,别让我对不起故人啊——”话还没说完,少年只觉一阵风裹携而过,清河子已不见了踪影。
“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
“——”老者瞪了少年一眼,道:“出去吧!”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来到杂务处,说明了掌门之意后,杂务处的管事弟子邱闻问道。
“无名。”
“你会做什么?”
“杀猪、切肉。”
“——”邱闻愣了下,道:“那就去伙房吧。”
少年领了腰牌,安置了房间,便去伙房做了厨工。
第二日中午吃饭的时候,饭堂里面几百弟子都炸开锅了。
“今天这肉怎么都这么大块?”
“是啊,这怎么吃啊?”
“听说新来了一个伙房,叫无名,以前是杀猪卖肉的。”
邱闻把菜盆里的肉夹了块起来,掂量了一下,竟有小半斤重,怒道:“叫无名过来!”
一个弟子忙去找了少年过来。
“这是你切的肉?”邱闻把大肉块夹到他面前。
“是啊,邱师兄,有什么不妥吗?”
少年有些不明所以。
邱闻把肉扔进菜盆:“你不适合伙房,去负责书香院的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