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从书架最底下也抽出《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三本蒙书来,继续说道:“为师今日起便要坐衙,平日里公务繁忙,恐也无多少时间能教导你。
这三本书具是发蒙的书,并无甚深奥之处,你先自拿回去读,一月之后为师再来考校,待日后为师得空,再为你们二人寻一西席。”
顿了顿后又说道:“倘读这几本书有什么不懂的,也可先问你师妹,她已是都读过了的。”
黛玉原见他要读的书,自己去年便已读过,看他的眼神便带着几分笑意,自觉自己又赢一局,这会子听见父亲的话,更是将小胸膛微微一挺,也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小眼神看着他。
林思衡接过这三本书,看着黛玉的小眼神,压下心里的古怪,恭恭敬敬对林如海行礼道:
“弟子遵命。”又对黛玉也深施一礼,“请师妹勿嫌师兄驽钝,多加提点才是。”
黛玉见林思衡行如此大礼,也觉得这是件严肃的事,因而神情一肃,也微福还礼道:“师兄客气了。”
林如海见师兄妹相处融洽,亦觉十分欣慰。
...
既得了林如海法旨,林思衡自此便隔三差五拿着书去寻黛玉,只随便寻一处典故便说不明白。
也不空手去,每回去必要先去厨房里要两盏牛乳,时而也准备些自制的小玩意,哄她高兴。
黛玉刚开始时尚且兴致勃勃,一副十分好为人师的模样,只是时日一长,热情消退,天也渐渐冷了,于是又更添三分倦怠。
只觉自己这个师兄已是不堪造就的紧了,这样简单的书也能弄出这么些不懂的地方来,实在是榆木疙瘩。
这一日上午,已是巳时,天光大亮,黛玉早已恢复本性,绝不再早起了,这会子还窝在被窝里,神情十分懒散,看着雪雁到处收拾。
又见雪雁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嘴里喊着:“小姐不好了,少爷又来了,手里提着篮子呢。”
黛玉便觉得头疼,只觉自己这个丫头实在是笨得紧,已是远不如师兄身边那个绿衣乖巧了。
又有心闭门不起,只是一来黛玉责任心却重,担心过几日父亲考校他时答不上来,反丢了自己的脸面。
又舍不得师兄每次带过来的小玩意,虽然都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只是旁的人都没有,只她自己有,外面又买不到,她便觉得很高兴了。
觉得师兄读书虽不行,却着实有一番巧思,想着若过几日父亲骂他,自己还是要劝一劝,可别把他赶出去了才好。
于是终于还是咬咬牙,叫雪雁扶她起来,草草穿好外衣,吩咐雪雁去铺床叠被,自汲着鞋走到桌边先斟一杯冷茶饮了,提一提神。
正觉得有些冷。便见师兄只是象征性把手在已经敞开的门上敲了两下,然后就走了进来。
林思衡进门略一扫视,便见黛玉正倚靠在窗边长榻上,神思懒倦,眼神迷蒙,头发杂乱,手里正端着一杯茶。心里便知这必是见自己来了,才刚刚爬起来。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林思衡最近也已见到许多次了,想着一开始黛玉还能“为人师表”,每回他来时,必是衣着整齐,面上齐整,没过几日,见他来的实在勤快,便也装不下去了,渐渐恢复本性,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心里只觉得有点好笑,面上也忍不住带出些笑意来。
黛玉见着他笑,便不高兴。质问道:“你笑什么?”
林思衡便答:“没有旁的,只是见到师妹高兴罢了。”
黛玉只以为林思衡是笑自己衣衫不整,心里只道:还不都是你害的?面上却不接话,只是轻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林思衡走近,见黛玉身上外套竟只裹着一件单衣,快走两步,十分熟稔的将黛玉的小手往自己手里一握,已是冰凉,又把手往茶杯上一探,果然是冷茶。
黛玉手被她握着,也并不以为忤,斜他一眼,然后才把手抽出来。
林思衡又自去锦榻上将雪雁昨日已翻找出来的冬衣取出来,细细为黛玉穿好,嘴里碎碎念:
“今日早晨外间已霜冻了,眼见已到冬日,只穿一件单衣,倘若着了凉,岂不叫师父师娘担心。”,末了,又弯下身子低头帮黛玉把鞋也穿好,又取走黛玉手里的冷茶,从窗户外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