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尤氏处,尤氏关切道:
“你瞧着我这儿媳妇,究竟怎么样?我这心里天天没着没落的。”
凤姐端着盏茶放在手里,低头沉默半晌,方才叹道:
“这实在是没法子了,若果真不济事,你也该将一应的后事东西,提前料理料理,免得事到临头有什么不足。
便是冲一冲,去一去晦气也好啊。”
尤氏闻此,也叹息一声,说道:
“我早已提前预备着了,旁的都没什么,只有一样东西,一时寻不到有个好木头来做板子,也只得慢慢去寻了。”
话说到这里,妯娌两个又相顾无言,各自发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坐了一会儿,眼见天色昏沉,凤姐猛然惊醒道:
“这回可耽误了,我还得回去回老太太话呢!”
尤氏见状,也不留凤姐儿用饭了,叮嘱道:
“你可注意着些,慢点说,别惊了老祖宗。”
凤姐一边起身就往外走,一边回道:
“你放心,我自省得。”
又叫了宝玉,便回荣国府去,径直往贾母跟前来。
贾母早已等了些时候了,见两人此时方归,也不急着问话,先把宝玉疼爱一番,叫袭人来领他回去洗漱更衣。
待宝玉走了,贾母方问凤姐儿:
“你今个儿过去瞧了,蓉哥儿媳妇到底如何?”
凤姐面上不见半点悲戚之色,一如往常,笑呵呵道:
“老祖宗放心,我瞧着倒暂且无妨,精神还好着呢,只说是四肢乏力,一时还下不得床。
蓉哥儿媳妇还给老祖宗请安来着,说因一时小病,倒叫老祖宗挂怀,这是她的不是,等她再好些,还要来给老祖宗磕头请安呢。”
贾母听罢,坐在那里,半晌无言。
临了挥挥手,打发凤姐儿休息去。
又把鸳鸯招到跟前,叹道:
“这两座公府里,前前后后也有百年富贵了,到底也开始渐渐兴起些鬼祟来,搅得不得安宁。”
鸳鸯蹲坐在贾母身侧,轻轻为贾母捶腿,抬眼对贾母笑道:
“两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主子丫鬟,每日里来来往往的,岂有真个不起波折的。
只是些许波折,不过是一时有些烦扰罢了,老祖宗只管保重身体,只要有老祖宗在,这公府里的天就塌不了,管它什么妖邪鬼祟的,难道还敢跑到老祖宗跟前作祟不成?”
贾母闻言,笑着指指鸳鸯道:
“你个鬼丫头,也只会哄我。”
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瞧着对面那幅太祖亲自手书御赐对联: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已后儿孙承福德啊.....”
轻声念了一遍,好半晌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