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听出这声音是林思衡,心里一慌,只道林思衡如今是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的人物,若是旁的事倒也罢了,似这等事哪里敢叫林思衡知道。
顿时失了分寸,手上便是一松,回头一望,眼见有一道青衫人影正从池塘另一头要跨桥过来,赶紧低着头,脚步急匆匆的从天香楼后绕出去。
秦氏身上早挣得没了力气,贾珍一松手,秦氏便委顿于地,一边仍是哀泣不已,一边勉强整理一番,扶着门框站起来,眼瞅着那道青衫人影似乎又要转身离开。
秦氏咬紧下唇,一发狠,竟跌跌撞撞得一路跑过来,林思衡眼见贾珍被自己惊走,心中仍有些惊疑不定,听见身后动静,脚下一顿,便在一处屋檐下等着。
秦氏跑到他跟前,眼神复杂难明得瞧他一眼,便跪在他跟前,哭求道:
“叔叔既看见了,求叔叔,救我一救!”
林思衡眼神微微一凝,方才笑道:
“蓉哥儿媳妇这话倒把我说糊涂了,我方才来寻蓉哥,谁料他一看见我就跑了,我也正纳闷呢?
除此以外,倒不曾见有什么不妥的。”
秦氏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痕,嘴唇颤抖,面上神情似是在哭,也像是在讥笑,只是偏偏透着一股子难言的苦涩,轻声道:
“叔叔今日既救我性命,必是对这事已然心知肚明了,又何必再说这等话来诓我。
他并非不清楚他父亲的心思,若真撞见了,只怕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跟来?
像这样的事,若是旁人,我也绝不敢叫人知道,如今也是心知叔叔已经知道了,才斗胆来求叔叔施一施援手,求叔叔可怜我,救我一条性命!
若救我脱得此难,我生生世世感念叔叔恩德!往后日日为叔叔诵经祈福!”
林思衡低头瞧着秦氏,眼见其发髻散乱,几缕发丝黏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双眸里泛着血丝,泪珠子仍不断滚落,砸在地上溅起微小的尘埃,嘴唇被咬得有些发白。
跪在自己身前,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分明是一副狼狈不堪的姿态,此时瞧着,却又偏偏显着一份惊心动魄得美感。
林思衡面上仍挂着原来的笑,过得一阵,眨眨眼睛,微微直起身子,把手拢在袖子里,低声道:
“这是宁国家事,我不过是个外人,怎好去管。
况且今儿是东府敬老爷的生辰,许是珍大哥喝多了酒,一时糊涂罢了,往后酒醒了自然就好了。
若珍大哥还犯糊涂,侄媳妇儿也该去寻老太太,或是珍大嫂子出面才好。”
秦氏听着这般明确拒绝的话,身上陡然便失了力气,无力得颓坐于地,垂下头来,以手覆面,低声哭泣起来。
林思衡倒也不急着离开,只是站在她身前,眼神晦暗莫名得瞧着身前的女子,紧锁得眉头间带着难言的情绪。
略哭了一会儿,秦氏便止住哭声,坐在地上,略略整理一番发髻,又擦干脸上的泪痕,方才扶着栏杆站起来,略抬着头,面上也不见了方才哀婉凄绝之色,看着林思衡,笑道:
“因着些误会,侄媳妇儿一时失礼,叫叔叔看了笑话,叔叔不要见怪。”
除了瞧着还有些狼狈,神色倒又变得与往常在众人面前时一致了。
林思衡轻声回道:
“既是误会,解开便罢,倒没什么失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