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进来磨墨,我要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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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既到了梨香院,薛姨妈倒不因外头传的事对宝玉另眼相待,仍是一如往常,热情的搂着宝玉疼爱一番。
宝玉也笑嘻嘻的受了,左右他在贾母跟前也习惯这样。
陪着薛姨妈说了几回话,便又来寻宝钗。
宝钗正皱着眉头翻看家里的账本,眼见宝玉进来,也只得打起精神招待着。
自打宝玉发觉在家中姐妹处受了冷遇,便愈发往梨香院来得勤,眼见宝钗又在看账本,不由笑道:
“宝姐姐怎么也学得跟琏二嫂一般,成日里瞧着这些蠹物。
薛家这般家业,难道还能少了宝姐姐花用不成?若叫我说,像金银这等阿堵物,只管够用便是了,多些少些的也无妨,又何必管它。
如姐姐这般人物,还是该多读写诗词,陶冶性情才是。”
宝钗暗自叹了口气,不接这话,只笑道:
“宝兄弟今儿来,是为的什么?莫不是专程教训我来了?”
宝玉接过莺儿递过来的茶,道了声谢,方叹了口气,有些沮丧道:
“方才去与林妹妹说话,她仍不太搭理我。
自林妹妹来了府里,凡我有的,总记着她一份,只是怎么也亲近不得,与我说话倒像是跟外人似的。”
宝钗面上微微一愣,旋即安慰道:
“林大哥如今正在南边儿打仗,他们师兄妹两自小一块儿长大的,这等凶险之事,林丫头岂不挂心,自然便没那个心情与你说笑,这本是人之常情,你难道还与他见怪不成?”
宝玉点点头笑道:
“宝姐姐这说的什么话,我自然不与林妹妹见怪,不过白话两句罢了。
唉,要说林大哥,此番也实在糊涂了些,如他这般金玉人物,何苦要与那些粗鄙的军中武人一块儿厮混,岂不平白糟践了这等人品。
前些日子听说林大哥在归德府大胜,斩首几千级,若叫我说,又何必害了这些人性命,他们原也是普通百姓罢了,只驱散了便是。
百姓造反,根子只在朝堂诸公之上,只是却害了自家性命,林大哥又大肆杀戮,这岂不是助纣为虐?
唉,只怕等林大哥回来,再不是之前那个芝兰玉树一般的林大哥了。”
宝钗愣了一愣,难以置信的瞧了宝玉一眼,低声道:
“宝兄弟这话,只在我跟前说说便罢,切不可往外头去说,若叫姨夫知道了,你又要挨一顿打。”
一提起贾政,宝玉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讪讪笑道:
“这我自然知道,好姐姐,你可也别往外说。”
宝钗拿手里团扇拍拍宝玉的脑袋,叹气道:
“你又何必说这话,当我是那起子爱嚼舌的长舌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