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安抬眼直视刘知县,语调不疾不徐:“学生所写,皆是事实,并未煽动暴乱。”
“事实?”刘知县目光一沉,伸手拍了拍案上的民报,“你既言之凿凿,可有确凿证据?官府未查,律例未裁,你便私自刊登,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林向安沉吟片刻,坦然道:“刘大人,天和赌坊恶行累累,欺压百姓,甚至害人家破人亡,
这些年来,学生早有耳闻。 如今它在镇上横行无忌,
学生见诸多受害百姓无处伸冤,心生不忍,遂派人详查,将真相公之于众。
学生自问所言皆实,既未造谣,更未刻意煽动,何罪之有?”
刘知县眉头紧锁,语气更沉:“既然你有证据,为何不直接报案?如今闹成这般局势,百姓愤怒,衙门受压,这可是你能负担得起的后果?”
林向安沉默片刻,眼神微沉,缓缓说道:“刘大人,受害百姓何尝未曾报案?
但他们连您都未见到,便被赌坊买通之人暗中威胁,有人甚至失踪,从此杳无音讯。
他们惶恐至极,不敢再言,学生亦无他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此言一出,堂中陷入短暂的沉寂。
刘知县目光微变,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思索。
他当然清楚,这衙门里一定藏着一些和赌坊勾结之人,否则,赌坊怎敢如此猖狂?
今日之事,确实出乎他预料,而林向安的话,无疑点到了问题的核心。
过了片刻,他的神色缓和几分,沉声道:“此事既已闹大,本官岂能坐视不理?赌坊已暂时关闭,本官会派人彻查。”
林向安闻言,拱手躬身,语气郑重:“多谢大人明察。”
刘知县盯着他,语气稍缓,但依旧透着警告之意:“民报虽得百姓喜爱,但言论需有分寸。此等事,不可再有。”
林向安心知,他这是在警示自己,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揭露类似的事件。
他微微一笑,拱手应道:“学生谨记。”
见刘知县态度松动,林向安心中已有计较。
他不再多言,自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双手奉上:“大人,学生既敢刊登,自然不会毫无凭据。这些,便是学生调查所得。”
刘知县眉头微蹙,伸手接过,缓缓展开。
文书内容详尽至极——从赌坊如何设局坑骗,到利用暴力手段逼债,甚至几桩逼死人的具体案例,时间、人物、手法,皆一一记载,清晰明了。
刘知县脸色越看越沉,眉头紧锁,直至最后猛地一拍案几,怒声道:“混账!”
林向安垂手而立,神色不变。
刘知县深吸一口气,压抑怒火,沉声道:“这些事,你是如何查到的?”
有些事,一细查,真相终会浮现。
林向安并未隐瞒,坦然答道:“多年之前,学生的二姨、二姨父便因这赌坊家破人亡。
彼时学生年幼,所知不多,后偶然得知此事,便开始暗中调查,才发现受害者众多,冤屈难伸。
如今学生能力有限,但既然得知真相,便不能坐视不理,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他说得平静,但字字句句,却透着坚决。
刘知县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闪过深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