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祁风?”
百里相居高临下,凌厉的眼风扫过祁风的眉眼。
百里相不笑的时候,更显冷厉疏离,明明生了张桃花般的脸庞,留白处却全被清冷填满。
祁风只觉面部热意上涌,眼睫半阖,遮住眼中转瞬即逝的点点光芒。
百里相有点愕然,只当这人是胆子小,被自己吓得面红耳赤。
祁风微微点了点头,恍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乌黑的眸子重又望向百里相,骨节分明、却有些青白的食指点向自己紧紧抿住的薄唇,随即摇了摇头。
百里相收敛了自己那审问犯人似的架势,半蹲着身子,尽量和煦地问着:“说不出话来?”
祁风迅速瞥了一眼她,百里相半歪着头,一脸认真,几缕碎发拂过鼻尖,关切的神态不似作伪。
祁风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真是她。
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相助之后便果断抽身离去,仿佛游离于俗世中的一朵红莲。
祁风指尖颤了颤,轻轻点了点头。
自数月前,他从那阴冷如牢笼般的地方出逃,为免诘问,便扮了一路的哑巴,也听了一路的嘲讽。
只是没料到,距离目的地昭阳城尚有百里之多时,居然会被官府的除妖司搜刮一番。
他也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再遇百里相。
他朝思暮想的——百里相。
百里相忽然伸手,拉过祁风还陷在土里的右手,双手捧着,用帕子为他擦拭干净泥土。
欢喜和忧愁交织在一处,祁风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漏跳了两拍,又觉得自己的心脏响如擂鼓,生怕被百里相听见。
百里相的手很凉,仿佛红莲重瓣包裹着的冰心莲子。
祁风凝视着二人交叠在一处的手,百里相的指尖抵着手帕,细心擦去祁风每一个指缝间的泥土。
百里相只觉自己面前之人微微发抖,想来是怕的。
她的威名竟已如此响亮,就连哑儿都知、都怕。
百里相安抚似的朝祁风笑笑,松开了握住祁风手腕的手,“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但我认得这护身符。”
祁风的心里本燃起希望,那希望忽又如被浇灭的烈火般,悄无声息地逝去。
祁风的右手一凉,原来是百里相将那护身符置于他右手手心之中,百里相的右手覆住他的,微微收拢,仿佛一片羽毛拂过他的手、他的心。
百里相见祁风将护身符握紧,这才将手收回,嘴中轻轻嘟囔着:“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妖怪。这种护身符只有我才能做得出来,我刚才看了一眼,就知道我曾经救过你,送过你护身符。可是我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救过你了,也许是十年前,也许是十几年前,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祁风只觉心中一空,但见百里相表情懊恼,又觉心中一暖。
“我救过的人有很多,送过护身符的人倒是不多。我不记得我曾救过一个哑儿,你这个样子定是后来之事所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会如此凄惨?”
祁风不想看百里相关切的神情,珍而重之地把护身符仔细收好,又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擦去了脸上和左手的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