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皇后娘娘和灵贵妃为首的女眷们,都在屏风的另一边,拘谨且束缚地谈笑、用膳。
顾若云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管教了。
京中叫得出名姓的年青小姑娘们虚虚坐在椅沿上,微微侧脸,朝着皇后娘娘的方向,眼睛都在面若银盆的宋知意的身上。
顾若云瞪着眼睛,刻意不去看面前那一碟碟鲜香可口的菜肴,也跟着有样学样,等着皇后宋知意的高见。
顾若云瞪得眼睛酸涩,这套规矩还是她十年前仍在做礼部尚书千金时学的。怎的宋莫浔就那么好命,可以坐在屏风的那侧,同百里在一处,说话都轻松些。
屏风的那边,传来吹拉弹唱的声音和阵阵爽朗的笑声。
当真是喜气洋洋。
顾若云想起去年还在陪都过新春时,寄住在侯府的自己和侯爷、侯夫人、世子一起,看了一套又一套的杂耍,吞剑、吐火、胸口碎大石…然后又是连着几日的搭台唱戏,文戏武戏,想点哪出看哪出,直到她玩腻了才休。
顾若云再看向宋知意的眼神,便像是带了点恨。
宋知意也很久没摆这么大排场了,她的目光扫过状如小兽的顾若云,忽然觉得好笑。随后,点点悲意却从心底沁了出来。
曾经,她对规矩礼教也是恨极痛极的。
她是草原上和西风同啸、无拘无束的女儿,有着纵马狂奔对酒当歌的豪情。
宋知意稳了稳神,知道自己该进入正题了,她看向永安京户部尚书贺一麟的女儿——贺瑾,和煦一笑,问道:“贺家小姐今年多大了?”
贺瑾心中一跳,几乎有种大难临头的悲戚之感,低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年虚岁一十七。”
各家夫人们的目光都朝着面色苍白的灵贵妃瞄去,灵贵妃的手在袖中轻微地颤抖着。
而那双手也很难称得上是手了。
长且卷曲的指甲锋利如刀,鸡皮般的肌肤堆积在手背,颜色乌黑,分明像是双兽爪,而非人手。
宋知意满意点头,继续问道:“可曾读过什么书?”
贺瑾犹豫了下,不知该说真话方能逃过一劫,还是说些假话才能拂逆了皇后的意,正犹豫间,却有人替她答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和贺小姐是手帕交,平时最是亲厚不过。贺小姐不喜读书,却最喜女红,除了女红,抚琴、下棋、做画,都很有见地。”
答话之人是盛华铃。
按理来说,她本无资格进宫赴上元宴。
林相的妻弟之女,关系绕得不能再绕。
往好了说,是一介商贾之女,实则,其父却几乎是林相豢养的帮闲。
永安京,是最讲究门楣家世的。
在座的无不是几代通婚,缔结秦晋之好而来的重臣家眷和官宦之后。
这个说话的丫头,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盛华铃自觉自己这话说得体面,可待她说完,她还是感到了无数道暗含鄙夷的目光向她投来。
盛华铃有点如芒在背了。
只有贺瑾,感激似的看了她一眼,勉强一笑,却笑的比哭的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