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只手挡着皇帝的脚步,程宥泽静静地看着这个明明头发花白,已经不如年轻记忆时那样高高在上的皇,他冷声开口,“陛下今日累了,送陛下回去休息。”
皇帝怒目而视,对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截的儿子只能抬头仰视。
“逆子!你是想要逼宫谋反吗?!”
只是这话刚刚说完,就有四个小内侍过来扶住了皇帝的双手。
皇帝被很客气的往后带了带,偏生语气不肯放松半刻,“逆子!逆子!朕要废了你!朕要废了你!”
皇帝被架走,朝堂之中自然有顽固的保皇党出来指责太子做的不对。
“太子这番举动是否过于僭越?陛下龙体岂能这样损伤?!”
“殿下这样处理是否有失体统?”
“福安郡主不过一届女流,哪里值得太子殿下如此维护?她就是妥妥的红颜祸水啊!”
程宥泽低首扶起陆青黛的同时,将这些出来求情的世家都记了个清楚。
言执玉起身走过来,下意识想将陆青黛刚刚摸过的发簪解下来。
只是发簪微微动了动,言执玉的手就顿住,他的话语中担心中带着些许愁绪,“了了,不管如何,你别伤害自己。”
他刚才是真的怕,他一向知道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若是刚刚的局面再不可控一点,皇帝的旨意和命令再强势一点……若是他们爱权力胜过爱她,若是他们都没有站出来护着她,她或许真的就为了陆家委身于狗皇帝。
亦或是更糟,她看到他们会护着陆家,所以甘愿自杀,再一次的离开他们。
言执玉的睫毛都在轻颤。
陆青黛只能无声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自己没事。
其实她刚刚摸发簪的意思不是想要自杀的意思。
她是何其的珍爱生命,不管是现实还是如今,她一直视生命为重中之重。
她不是要自杀,而是准备刺杀。
她陆家一向忠君爱国,不忍皇帝落下更难听的名声,但她是不愿意为了皇帝牺牲的。
所以,为了防止皇帝日后做出错事来,就应该让他在还没来得及做错事的时候长眠。
哪怕她背上弑君的罪名。
反正她后院有人,她肯定能被捞起来。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都会觉得她要自杀……陆青黛无奈的叹了口气,继而像是止住害怕一样,轻声的安慰言执玉,“阿玉放心。”
她还是不要破坏她纯洁如白月光的形象好了。
陆归寺和袁氏也起身,过来安慰自己的女儿。
只是与其说他们过来安慰,倒是他们的情绪不大稳定。
陆归寺一副怅然若失,缺了一角精神气的样子。
袁氏更是眼眶红红,不住的用衣角拭泪。
陆青栩看着妹妹,满是后怕,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簪子,一点儿也不敢离。
“今夜宫宴就到此为止,各位还是趁早回府吧”程宥泽转过身,看了一眼淑妃和下首那些嫔妃们,“孤瞧陛下病了,想来是淑妃娘娘侍候不周的缘故,不如这段时间就让秦妃娘娘和庄嫔娘娘侍疾吧……”
“今日陛下糊涂说了胡话,过些日子早朝的时候,还望各位大人好生劝诫。”
程宥泽看着陆青黛被扶下去休息,言执玉跟在她身边,他抬手拉住想要紧跟上去的应归彻和应灵灵。
眼神示意他们先坐回席位。
两个傻白甜的家伙,对京中局势还不甚了解,此时若是去清清面前凑,岂不是白给清清增添麻烦?
程宥泽留在殿中一个一个的敲打今日的世家。
陆青黛则是被扶进了偏殿。
言执玉让太医来看她的脉,生怕她因此郁结伤身。
陆青黛无法,只得依了他。
“都是我不好,我未曾想到皇帝他第一次见你就会……”言执玉说不出脏话,但他的神情显然跟陆归寺是一个样子。
两个人都对皇帝失望至极。
原本只是简单的党争还好,他们能够看成是帝王平衡朝堂势力的手段。
但如今看来,皇帝根本就是昏庸!
若不是大虞底子厚,在皇帝把政务交给太子之前还撑得好好的,想必大虞早就毁于皇帝之手了。
言执玉算是明白了,在这位皇帝眼中,什么人伦道德,什么江山百姓,什么一世清名……这些通通都没有他当下的喜乐重要!
言家效忠国君,但若是君主昏聩,他们也不介意提前效忠下一任的君主。
“没事的,这种事情你们都没有预想到会发生。”陆青黛柔声安慰他,可是少女此时的嘴唇有些失了血色,手也是冰冰凉凉的。“这不是你们的错。”
言执玉给人盖上薄被,大手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轻轻哈气取暖。
“是我的错。”
“我识人不清,效忠错了人。”
“不,不止是我,言家一家都效忠错了人。”
言执玉跟她道歉,语气中满是自责,“若是我能早点发现皇帝真正的性子就是这样的,我定然早日谋划,绝不让你受今日之苦。”
“是他往日装的太好了。”陆青黛按了按他的手,指甲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带去一阵一阵的酥麻。
言执玉没有察觉,只是坚定了日后言家站队太子的决心。
他一心一意的为自家小娘子暖着手,没有看到陆青黛欣慰的笑容。
美人微微侧头,白皙的手指就这样叠在言执玉的手上。
今日倒是没有白跪白委屈。
陆家和言家看透了皇帝,殿下懂得了权力的重要性,阿彻依旧蠢笨赤诚的让人安心,怕是日后会寻不少皇帝和程穆环的麻烦出来。
而她,看到谢渺然的几分表现的同时,也顺带着调教了一下她的男人们。
这不,太子党的凝聚力不是更上了一层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