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林放起了个大早。
他从棺材里拎出方方的身体,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大摇大摆的将其送到车站,之后就拎包上课去了。
上了整整三天,从早到晚。
满课。
......
林放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讲台,再一次忽略了下课时间:
“翻到下一章。”
倒数第三排,几个学生用书挡着脸,小声谈论着:“林老师这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啊,三天讲八章,我手都快写废了!”
一个学生甩甩酸痛的右手,纳闷的放下笔:“咱们结业考试提前了?”
以前上课,林老师还会跟他们说笑闲聊,这几天却半个玩笑都不开,一本正经只顾讲课。
一节课能讲从前八节课的内容。
“我看八成是因为师娘走了......”右边的学生点了点自己脑袋,拉长声音打趣道:“朝思暮念,性情大变了——”
众人瞬间变得满脸揶揄。
.......
最近学校里,关于这二位传言可不少。
比如林期为什么让大家叫他老师,而不是“先生”?
有无名人曰:“因为师娘要叫他先生,专属称谓,别人自然叫不得呀!”
合理,又离谱......
也不能怪别人乱想。
肖彪当初血溅当场的惨案暂且不提,就光说学校里,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
师娘一来,林老师愣是请了整整七天假。
他以前可从来不请假啊!
就算头一天晕倒,吐血,让车撞了差点死路上!
都不影响第二天上课。
五四那回游街,林老师被关去警察局动了私刑,大家都以为他要不行了,结果愣生生在学校复课前从医院返回来了。
堪称工作狂人。
......
“最近那个女子工厂,你听说了没?”一个梳着大背头的学生瞧了眼讲台,低头小声道:
“还有八大胡同那事儿,都跟咱师娘有关系。”
“嘿!那可真叫个人物!”
“郎才女貌.....啊!!!”
说话那人突然发出一道痛呼,挡脸的书本与砸向脑袋的粉笔头同时滑落在地,直直对上青年含笑的眸光。
“谢谢夸奖,别聊了,你震到郎才耳朵了。”
林放重新拿起半支粉笔,随手在指尖转了转:“好好听课,再闲聊下节课就提问了。”
“......”
周围的学生瞬间噤声,低头的低头拿笔的拿笔,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
教室重新安静下来。
林放喝了口清水,继续开始讲课。
二十分钟后,书的最后一页被翻过,他看了眼累的颠三倒四的学生,食指在页脚处轻轻撵了撵,道:
“下课。”
学生们顿时欢呼,教室又热闹起来。
一个学生拎着水壶往出走,路过讲台时顺口问道:“老师,是要提前考试吗?怎么讲的这么急啊?”
“不考试啊,我过几天有事,怕耽误课。”
“什么事啊?”
“夫人这次来给我送了两副药,效果不错,说是沪上一个大夫开的,这次我自己去看看,没准回来病就好了。”
......
啧!
回不来了。
按那草稿破烂剧本上写的,这具糟心身体七月份就得死。
死因不明,时间未定。
可能是七月三十一号,也可能是七月一号。
今天就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在学校里突然发病死掉太吓人了,影响学校的遗容遗表。
反正辞职信也交完了,自己今天就走!
林放一边编瞎话一边收拾自己的皮包,拉链一锁就挎在肩头,一回头,就见周围学生们眼睛一眨不眨,全都盯着他的包看。
“???”
“你们看什么呢?”
学生扒着讲台:“听说您包里....平时都背炸弹啊?”
林放摇头。
“别听别人瞎说,炸弹多危险,又大又重的,我可从来不带。”
他带的明明是手榴弹!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多留,如往常一般离开教室,悠哉悠哉的溜达回自己的小院。
火车还早,他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收拾行李。
“唉。”
林放对着琳琅满目的衣柜,艰难的挑出两件最喜欢的塞进行李箱,就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
另外两具身体太矮都穿不了,其他认识的人里也就林崇诲尺码合适。
那兄弟还有洁癖。
可惜这么多好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