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余光无意识扫到书桌上摆着的镜子,看见了一张温润儒雅的脸。
“嘶——”
死吧死吧,三十四了,再不死都老了!
老老的小子死掉,他就可以去当小小的老子了。
林放拉开抽屉掏出日记本,开始写自己的最后一篇日记。
——
“六月三十号,微活。
头疼,喉咙不舒服,胃部抽痛。
药快吃完了,不过以后没病了,不用吃药了。
三天讲了三个月的课,谁不尊称我为当代名师。
方方走了,唉,一条魂好孤单啊。
方方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
林放转着手中的圆珠笔,随手在下面画了一幅简笔画。
有林期,有方方,林解抱着两岁的林放摔跤,旁边还蹲着一个抱着烤地瓜,一本正经看戏的林崇诲。
寥寥数笔,栩栩如生。
打眼一看,全是自己。
林放将本子往身后的行李箱一扔,无奈地摇摇头:“这家没我都得散!”
“散什么?”
邓长民从窗户探出脑袋,吓的林放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收拾行李干什么去?”邓长民从窗户跳进来,跨过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低头扫了眼箱里的东西。
两件换洗衣服,半箱子药,半箱子甜点吃食,顶上扔了个破日记本。
“.......”
“这日记本你都写十年了,还能不能写满了。”
林放跪在箱子上用力将其合上,随口道:“不换了,我准备用到死,到时候当遗产传给你啊。”
“滋呀——”
箱子拉链被狠狠一拽,顺滑的拉了过去,林放拍拍膝盖直起身:
“我辞职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沪上有个神医,方方让我过去看看。”
“辞职?!”
邓长民表情一变:“你疯了?你不是挺喜欢这个工作吗?看病请个长假不就行吗?什么大夫还要辞职去看?你怎么不多花点儿钱让他上门问诊?靠谱吗?不是骗子吧?”
“.......停!!!”
林放打住他的话,挑了两个重要问题解释道:
“靠谱,神医都有怪癖,我就认识两个,一个喜欢研究人,一个喜欢解剖人,这个不喜欢出门算正常。”
“至于学校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干了,我年纪也不小了,想换种活法。”
不活了。
“行吧。”邓长民没拦他,扒拉两下床头柜上的玫瑰花,问道:
“还回来吗?”
“说不准,见到大夫才知道,到地方给你写信。”
“哪天的车。”
“一个小时后,去沪上那趟。”
邓长民捏着下巴思考片刻,大手一挥:“得了,那火车够折腾人的,明儿个一早儿我让司机送你去。”
林放急忙摇头:“不不不!”
我再死你车上!
“客气什么,司机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是最近生意忙脱不开身我就跟你去了。”
“不是啊!”林放赶紧开始瞎扯,“方方在沪上站接我,我得去找她!”
“没事啦,开车比火车快,到时候来得及,走走走我请你喝酒!”
“不......”没等拒绝的话说完,邓长民的声音又传过来:
“罗曼尼·康帝。”
“......”
“四瓶。”
“不....走也行!”
大不了明天起个大早!多磕几片药总不至于当天就死。
......
两人兴高采烈去喝酒了。
与此同时,北平大学,数十个学生围在西斋饭堂,鬼鬼祟祟布置着其中一个储存室。
“挂高一点,歪了歪了!”
沈今年站在凳子上,不断调整着剪纸的位置,长长的彩带顺着他的胳膊耷拉下来,一张嘴就没停过:
“明天林老师没课,咱们怎么把他骗过来?”
许钦光象征性的咳嗽两声:
“说我犯病了?”
“不合理啊。”宋唯将面团用盆子扣上,拍了拍沾满白面的手:“有病应该去医院,来食堂做什么。”
许钦光叹气:“也是,明天林老师生日,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
“嘶!”
沈今年从椅子上跳下来,道:“要不就说我给林老师做的生辰礼被罗劲光撞坏了,我俩在食堂打起来了。”
罗劲光正蹲在角落里给板凳缠彩绳,闻言抬起脑袋,茫然的张开嘴:
“什么?”
“......”
最终,该建议得到众人一致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