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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七星镇煞

我紧紧攥着沾满泥浆的《撼龙经》,一屁股跌坐在断龙崖边。此时,怀中的青铜罗盘像是发了狂,剧烈地震颤着,发出蜂鸣般的声响。山体的裂痕中,猩红色的液体不断渗出,沿着石缝缓缓蔓延,不一会儿便在地面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当最后一颗“天枢”星位也被血水填满时,崖底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若铁链挣断的声音。

“喀啦啦——”

只见七根焦黑的柏木桩同时崩裂出一道道裂纹,符咒的碎片如同黑色的蝴蝶,在夜风中肆意纷飞。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罗盘背面,竟发现新浮现出一道凹痕,那纹路与祖父卧房窗棂上的雕花如出一辙。直到此刻,我才猛然惊觉,老宅西厢房那株需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不正恰好立在北斗七星的“天权”方位吗?

等我心急如焚地赶回老宅时,已是子夜时分。月光下,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好似张牙舞爪的人形。树根处的泥土明显被人翻动过,七枚生满绿锈的永乐通宝散落在新土之上,摆成勺状,直直指向树干。我一眼便认出,这是《鲁班书》里记载的“七星引魂阵”,可奇怪的是,本应镇守阵眼的铜钱却全部反向而立。

“乾坤倒转,这可是大凶之兆啊......”我喃喃自语,随即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铜钱。最外侧的那枚铜钱突然直立起来,飞速旋转,在月光的映照下,映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我凑近仔细一看,只见铜钱方孔的边缘竟刻着细如蚊足的小字:“徐门镇煞,甲子轮回”。

就在这时,树冠间突然闪过一道白影,紧接着,满树的槐花在无风的情况下纷纷飘落。花瓣刚一触地,七枚铜钱竟同时跳起半尺多高,落地时,竟不可思议地拼出了一个“死”字。我的心猛地一沉,来不及多想,抄起铁锹就朝着树根掘去。第三锹下去,便撞到了一个硬物。等我挖开腐土一看,埋在下面的并非寻常的镇物,而是七具蜷缩着的婴孩骸骨!

每具骸骨的口中都含着一枚铜钱,正是散落在地上的永乐通宝。其中最小的那具骷髅,下颌突然张开,铜钱滚落的同时,带出了一张油纸,上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我只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因为那分明是我夭折胞弟的生辰!

“徐氏竟用血亲来镇煞,怪不得这七星阵能撑三百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树后传来。我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靛蓝短打的老者拄着枣木拐缓缓现身,他腰间悬着的断龙剑鞘上布满了符咒。“可惜第七个祭品未满周岁就咽了气,这残缺的贪狼吞月局,今夜怕是要反噬了。”

老者话音刚落,七具骸骨的眼窝中便同时冒出了磷火。槐树根须像是一条条活蛇,瞬间缠住了我的脚踝。紧接着,树皮裂开一道大口子,渗出散发着檀腥味的黑血。此时,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树干,稳稳地嵌进了树洞之中。罗盘盘面的磁针疯狂转动,带动着满地的铜钱嗡嗡震颤。

“北斗倾覆煞气冲,七枚铜钱锁阴龙。”老者吟诵起诗句,那声音让我浑身发冷。“若问镇魂何处去,槐根深处见血红。”

话音刚落,树干突然炸开一个血洞,汩汩涌出的黑血中,浮起半截石碑。碑文上记载着徐家的隐秘往事:明洪武年间,先祖为求刘伯温赐下七星镇煞阵,竟将七名亲生骨肉活埋于槐树之下。每过一个甲子,便需以嫡系血脉来加固阵法,而今年,恰好是第三百个春秋。

突然,脚底的地面开始塌陷,我拼命抓着石碑边缘,却还是坠入了地下祭坛。刚一落地,九盏人皮灯笼自动亮起,昏黄的灯光映出墙上七幅泛黄的画卷。每幅画中都有一个被铁链锁住的孩童,他们脚下的星位,正好对应着北斗七星。当我的血滴在“开阳”位的画卷上时,画中孩童竟突然转头,咧嘴一笑,说道:“哥哥终于来换我们了......”

七条锁链瞬间从画中激射而出,将我牢牢地捆在祭坛中央。头顶的槐树根须垂落下来,末端竟生出无数吸盘似的口器。老者阴恻恻的笑声在祭坛中回荡:“徐家小子,你祖父当年亲手勒死幼子时,可没你这般犹豫。”

就在这时,怀中的《撼龙经》突然无风自动,泛黄纸页上的血字批注开始燃烧。火焰中,浮现出祖父的虚影。他抬手点向我的眉心,刹那间,剧痛袭来,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三十年前的同一天,祖父抱着襁褓中的幼子,在此泣血布阵,槐树根须穿透婴孩心口的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发生一般。

“破阵之法在铜钱!”祖父的残念在我的识海中嘶吼。“七枚永乐通宝对应七煞,以嫡血......”

然而,祖父的警示还未说完,祭坛便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七具画中孩童的怨灵已然爬出画卷,他们手执生锈的铜钱剑,步步向我逼近。我猛然想起散落地面的永乐通宝,来不及细想,舌尖血混着唾沫喷向最近的铜钱,大喊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沾血的铜钱应声飞起,瞬间洞穿了“瑶光”位怨灵的眉心。其余铜钱也接连腾空而起,在祭坛上方摆出北斗阵型。当第七枚铜钱击中最后一个怨灵时,槐树根突然疯狂抽搐起来,缠着我的根须瞬间化作飞灰。

老者见状,挥舞着断龙剑向我劈来,剑上的符咒亮起血光。我眼疾手快,抓起七枚铜钱按进祭坛凹槽。刹那间,地面骤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阴阳鱼飞速转动的瞬间,整棵槐树连根拔起,树根中包裹着的青铜棺椁轰然坠地。

棺盖滑开的瞬间,我看到了三百年来所有徐家镇煞者的魂灵——他们被槐树根须贯穿心脏,面容定格在死亡瞬间的惊恐。祖父的魂魄站在最前方,手中握着半截染血的锁龙桩。

“现在你明白了吗?”祖父的魂魄发出一声悲鸣。“所谓风水轮转,不过是徐家人用血脉延续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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