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软地坐在青铜棺椁旁,指尖还萦绕着触碰棺木时那深入骨髓的刺骨寒意。祖父的魂魄在道出那番惊人话语后,便如青烟般消散,缓缓钻进了棺内那具缠满红绳的尸骨之中。此时,九盏人皮灯笼的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映照着墙上的七幅镇煞图,泛起一层诡异的血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中孩童的眼珠竟随着我的一举一动而转动,仿佛它们正死死地盯着我,窥探着我的每一丝想法。
“徐公子好手段。”
拄着枣木拐的老者,从黑暗的阴影中缓缓踱步而出。他腰间悬挂的断龙剑鞘上,符咒散发着幽幽的冷光。老者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抚过棺椁上的镇魂钉,指甲与青铜相互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可惜你破的只是子阵,正堂那幅《九曜镇宅图》,才是真正掌控全局的母局。”
他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我的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瓦片碎裂的清脆声响。我来不及多想,立刻冲出地窖。只见老宅屋顶的嘲风兽吻滚落至院中,檐角蹲着的螭吻石雕双目泣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与愤怒。而祖父生前最为珍视的那幅吴门画派山水,此刻正挂在正堂的墙上,无风自动,画面抖动,仿佛在传达着某种神秘的信号。
画中云雾诡谲翻涌,仿佛有生命一般肆意舞动。原本点缀在山水间的樵夫,此刻竟全都面朝画外,手中的斧头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向闯入者发起攻击。画的题跋处,原本的“江山永固”四字正在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由暗红血渍凝结而成的《破煞偈》:
“九星移位画中藏,
血染丹青现真章。
若解此局生死劫,
需向画里借阴阳。”
我见状,伸手欲揭开画轴,探究其中的奥秘。然而,指尖刚一触碰到绢帛,便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刹那间,画中瀑布突然倒流,墨色山水迅速褪去,变得惨白一片。眨眼间,整幅画竟变成了灵堂的场景:七口薄棺横陈在地上,每口棺材上都摆放着一盏熄灭的长明灯。而最令人惊骇的是,居中那口棺材的上方,竟然悬着一幅与当前场景一模一样的画中画,仿佛一个无尽的循环,让人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画中棺,棺中画,这是《幽冥九叠局》!”老者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冰冷的断龙剑抵住我的后心。“徐家老宅的梁柱方位暗合九宫飞星,而这画,便是整个阵法的阵眼所在。”
话音刚落,画中灵堂的蜡烛突然自燃起来,袅袅升起的青烟竟穿透了绢帛,飘到了现实世界。我猛地嗅到一股熟悉的檀腥味,那是七星镇煞阵中槐树汁液所特有的气息。老者突然挥动断剑,划破了画轴。裂缝中,黑色的污水汹涌渗出,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飞速旋转的漩涡。
“进去!”随着一声怒喝,剑锋刺破我的皮肉。我一个踉跄,跌入了画中。在天旋地转之间,耳边隐隐响起祖父的叹息:“丹青锁魂三百年......”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灵堂之中。七口棺材的缝隙里,伸出一双双惨白的手臂,仿佛在向我求救,又仿佛在试图将我拖入无尽的黑暗。长明灯突然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棺盖上密密麻麻的符咒——正是徐家代代相传的《镇宅符》。然而,这些符纸的朱砂纹路却全部是倒着绘制的,这分明是用来引煞的阴符,与镇宅的本意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