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如银,倾泻在茶山上,将整座山体浇铸成了一尊巨大的石膏像,静谧而冷峻。七个属龙的青年手握铁锹,站在我指定的位置,彼此间的沉默中透着一种压抑的紧张。他们的手在微微发抖,铁器与红土摩擦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其间还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二狗站在最前面,后颈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青光,仿佛一层薄薄的霜。他的军用胶鞋上沾着新鲜的牛粪,那是三小时前自家黄牛突然发狂时留下的痕迹。那头平日里温顺的黄牛,毫无征兆地挣脱了缰绳,发疯似的冲向二狗,险些将他顶下山崖。此刻,二狗的眼神中仍残留着惊恐,仿佛那场意外只是某种更大灾难的序幕。
“下铲要成七星状。”我低声叮嘱,从怀中取出一盒朱砂,蘸着指尖在每人后背画下护身符。符咒渗入棉布时,腾起缕缕青烟,带着一种淡淡的檀香,像是某种古老的庇护。七个青年彼此对视,眼中既有恐惧,也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们知道,今晚的行动非同寻常,而我,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第五锹刚落,铁锹便撞上了硬物,火星溅在二狗挽起的裤腿上,烧出七个排列成北斗状的焦痕。二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稳住了身形。其他人也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等待我的指示。
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拂去表层的红土,露出下方坚硬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奇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自然形成的裂痕。我用手掌贴在岩石上,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继续挖。”我站起身,语气坚定。
七个青年再次挥动铁锹,铁器与岩石碰撞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随着土层的逐渐剥离,一股刺鼻的尸臭味突然从地底涌出,黑水夹杂着腐烂的气息喷涌而出,像是打开了地狱之门。
王铁柱的解放鞋底被黑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他惊恐地后退,脚下一滑,踩到了团软物。低头一看,那是一只腐烂的野兔尸体,腹腔里塞满了生锈的铜钱。铜钱上布满了青绿色的铜锈,像是某种诡异的装饰品。
“别慌!”我迅速甩出墨斗线,缠住众人的腰间。蚕丝在月光下绷成发亮的银弦,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众人护在其中。
就在这时,地底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整片野竹林的露珠被震落,像是下了一场无声的雨。土层裂开的缝隙中,一只青铜兽首人身的怪物缓缓破土而出。它高约丈二,身躯由青铜铸成,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地衣,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它的左耳缺失,残缺处爬满了暗红色的地衣,仿佛某种生物在蚕食它的躯体。
当月光照到兽眼镶嵌的夜明珠时,珠内蜷缩的胎儿标本突然睁眼,瞳孔是浑浊的琥珀色,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它的目光扫过众人,仿佛在审视着猎物。
“坎宫移位!”我厉喝一声,但为时已晚。兽口衔着的玉带钩化作一道绿光,直奔老周而去。玉钩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带着一种致命的优雅。
千钧一发之际,寻龙尺自行动起,尺端的朱雀纹亮如烙铁,挡在老周面前。玉钩与朱雀纹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花四溅。
二狗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双眼充血。他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徒手抓住了玉钩。掌心皮肉灼烧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玉钩在他的血肉中融成碧色液体,顺着他的手臂流淌。
“二狗!”我大喊一声,迅速冲上前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二狗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眼翻白,口中发出一种低沉的嘶吼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
“快退!”我对其他人吼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迅速贴在二狗的额头上。符纸上的朱砂纹路瞬间亮起,像是某种封印的力量。
二狗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但他的眼神依旧空洞,仿佛灵魂被某种力量抽离。我迅速用墨斗线缠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后,以防他再次失控。
“林师傅……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铁柱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那只青铜兽首人身的怪物。它依旧伫立在原地,兽眼中的夜明珠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嘲笑着我们的无力。
“这是地涌青铜煞,一种极为罕见的邪物。”我低声解释道,“它是由地底的怨气凝聚而成,以青铜为载体,吞噬生者的魂魄。若不及时镇压,整片茶山都会沦为它的猎场。”
众人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们彼此对视,眼中既有恐惧,也有一种求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