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山中的氤氲有如山里人的心境,厚重而冰冷。一时间,这里看不清月,看不明山,只剩下一片片阴森渗骨的白。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这座孤山中的啜泣,隐隐约约,幽幽怨怨。有人说,那是鬼魂的哀鸣;有人说,那只不过是送走鬼魂的未亡人的怨艾。
白月山的前厅一夜之间挂上白幡,厅堂中间多了一口棺材。因为这棺材是上官流走后才赶制的,所以刷的漆还没有干透;伴着山中本有的湿冷,桐油的气味充斥了整个房屋,更难散去。
上官流说,他想安静地走,安静到像他生前那样。他不会客,说如果会客他就不去投胎;他只要自己最亲近的人来。所以这个灵堂上,一个外人也见不着,就连做水陆道场的也是白月庵里的尼姑。
除了出家人和下人,跪在灵堂前的人屈指可数:大侄儿上官云彤、大侄媳闫氏;小侄儿上官云风、侄孙上官凛;女儿上官夜雪;外甥恒空;大徒弟卯落泉、三徒弟赵彧、四徒弟井雉。这些人里最小的上官凛,不过五六岁。小孩子没什么耐性,跟着大人们哭一阵就跪不住了。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就兴奋地东瞧西瞧起来。
“凛儿,跪好了!”上官云风按住凛儿的肩,非要让他熬过这几个时辰。
凛儿虽然上身被按住,屁股却在使劲地扭,一面还发出不情愿的“嗯啊”声。上官云风按得越是紧,凛儿反抗的劲儿就越大。
“这是什么场合,不许胡闹!”上官云风一急,伸手在凛儿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哇啊——”凛儿当即开始大哭。但刚才哭干了眼泪,这回就算是真哭也只是干嚎,与灵堂的其它哭声极不协调。
众人都回头向这边看来。
“叔白,把孩子弄下去吧,”上官云彤低声劝道,“别让孩子在这儿受罪了。”
“那怎么行!伯父的事是上官家最大的事,凛儿再小也是上官家的人,不能有例外!”
“三叔管孩子,你插什么话!”闫氏满脸的不高兴,一个劲儿地给上官云彤翻白眼。上官云彤垂下头一声不吭,拢起袖子接着跪好。闫氏看见他这个窝囊样子,想想又觉得受了云风的气,自己吃了亏。“你也别说一句又不说了。现在你才是家里的老大,什么事都应该你说了算。他那么回你,你就驳回去,也表明一下自己的地位。”
“那我怎么驳嘛,三叔说得又没错。”
“你这个脑子怎么长的?连句话也不会说?”
上官云彤任她骂,只是努着嘴不作声。他越是不答话,闫氏越气不打一处来,怎奈碍着丧事不好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