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看看满脸认真仿佛写着“给帝君的就应该是最好的”的钟灵，又看看成熟稳重不曾多言的钟离，最终选择向后者发问。

“那钟离先生的意见呢？这些「夜泊石」该怎么选？”

“哦？想要我来决定么。也好。”*

钟灵无声别过头去，以手扶额眼眸半阖在心里哀叹两声，她已经预见了未来。

“要我说的话，答案其实很简单…”*

钟离放下一直环绕胸前的手臂，他的眼神从看着旅行者和派蒙转向不远处站着的解翠行老板石头，说：

“老板，我全要了。”*

“呃唔……”钟灵不知何时已经蹲了下来，发出一声很微弱又带着无奈的长叹。

“？！”

石头闻言又是一惊，但在空他们转身看向他的时候调整好了心态。

“好！这位老爷，我早看出您气宇不凡，出手果真阔气——”*

“且慢。”这是刚缓过来的钟灵。

她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两手撑着膝盖站直身子，转头幽幽看向钟离，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而后她迈着小步子走到石头面前，面无表情说道：“老板你莫要听他一人言语。”

“首先，此次采买的经费在我手上，最终付款是由我来的，所以我…我父亲说的不作数。”

“其次，方才便说了，这是要献给岩王爷的，尽管全部买下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案，但终究没能挑出最好的那种，我认为不妥。且让我们商量片刻。”

虽然，采买的经费由北国银行报销，但是钟灵还是觉得三种都买下不是好方案。哪怕岩王帝君本尊就在边上，没什么异议、甚至主动提出这个方案，她也接受不了。

得到石头同意之后，四人挪到了离解翠行稍微有点距离的位置，开始讨论起夜泊石的采买问题。

“依你之见，非选出一种不可？”钟离低头看向矮矮的钟灵，总觉得对方有点气鼓鼓的？

同样被钟离的虎狼之词吓到的派蒙不等钟离回复，就飞到他面前扑腾了两下：

“喂！如果仪式只需要一种的话，全买下来不就白白浪费三倍的摩拉了吗？！”*

说完这句话的派蒙就被钟灵狠狠瞪了一眼。她心里的小本本给派蒙也单独翻了一页出来，这个同样缺乏礼貌，记一笔！

“摩拉是北国银行出，再浪费也不是我们的，这不算什么问题。”

空原本想附和派蒙的话，但是听完之后他忽然觉得钟灵说得更有道理，于是点头表示自己支持钟灵。

而且，浪费的应该是两倍摩拉……他默默想着。

见钟离托着下颌陷入思考，似乎是被提醒了摩拉一事，钟灵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这位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长辈，瘪了瘪嘴。

“而且，钟离，你答应过我、出门的花销由我决定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钟离取出公子预付的资金之后，会直接转手交给钟灵。

“…的确，是我思考不周了。”钟离点点头，他抬手轻轻按了按钟灵的脑袋，以表安慰与歉意。

“至于摩拉…”

见钟离要与旅行者和派蒙进行一番探讨，钟灵丢下一句“我先去和老板商量”就匆匆跑回解翠行的摊位前，留下那三人面面相觑，谈起了钟离格外神奇的价值观。

“咦，小客人回来啦。怎么样，商量好了吗？”石头见只有钟灵一人，顺势问道。

钟灵摇摇头：“老板，我想取一些样本去鉴定。”

她见石头有点犹豫，轻咬下唇，思考之后，还是做出了一个会让她荷包骤然缩水的决定。

“只一小片就好。之后，无论鉴定出哪一种夜泊石品质最佳，其余两种我都自掏腰包买下。”

经常给冒险家协会打工的钟灵也是有一点小积蓄的！虽然，买完这些夜泊石就差不多要花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这个决定对于钟灵来说，除了金钱上的花销，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少女的思想十分单纯：钟离喜欢，那就买下来。

——品质最佳的那种，作为送仙典仪上献给岩王帝君之物；其余略次、但仍然为夜泊石中佼佼者的，则是私下送给爱欣赏的老父亲。非常完美！

石头险些被钟灵的阔气吓晕。

他看钟离是个气度不凡的成年人，所以毫不怀疑对方支付账单的能力，但是钟灵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居然说出自掏腰包购买上品夜泊石的话，这实在是……

想起四人方才对话中透露的信息，石头叹了口气，看着钟灵的眼神也亲切了不少。

“算了算了，刚刚小客人你们说，这夜泊石是要挑来献给岩王爷他老人家的。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你们，稍后给你都切一片样品下来，你们拿去鉴定吧。”

“等挑选好之后，你们那份我半价出售。其余两份，给你打八折。”

“多谢老板。”钟灵这么应声着，心中的小人儿也跟着握住拳头：好！省下一笔钱！

等到钟离和空那边差不多聊完，钟灵也已经收好了石头给的三片极薄的样品。

她看着旅行者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心下略微感到疑惑：“怎么了？”

早就察觉到钟灵对钟离远超女儿对父亲的敬仰的态度的空摇了摇头，选择把自己对刚刚聊天时钟离透露出来的奇特金钱观的看法咽了下去。

他想起来刚刚聊天时了解到的鉴定「烛照」级夜泊石的方法：“对了，关于鉴定…”

“我已经拿到样品了。”钟灵用最平淡的语气甩出了最令人震惊的话。

派蒙和空面面相觑：这就、拿到了？

“「如愚见指月，观指不观月。」”*

两人眼睁睁看着钟灵说出了他们不久之前才从钟离那里学到的话，突然发现自己甚至没有一个小女孩懂得多，登时哑口无言。

钟灵却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而是立马接着问道：“你们想好在哪里鉴定了吗？”

旅行二人组又一次被问倒了。

在两人束手无策的时候，钟离先一步开口：“拿到的样品如何？”

“薄如蝉翼。”钟灵取出刚收到的三片样品，简单展示了一下，然后又收了起来。

“这么薄？！”见状，派蒙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惊掉了，她忧心忡忡：“这样一来，岂不是火一烧就碎了？”

“此言差矣。”钟离摇摇头。

“想让生意人让出利润，就如同要让饿狼吐出刚下肚的肉一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在一些特殊条件下，这些薄片也已经够用了。”*

钟灵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派蒙。她一看就是挺会精打细算的人，但是却不懂生意往来方面的事情，可惜了。

而当派蒙问出需要何种条件时，回答她的并不是钟离，而是钟灵：

“水与火相生相克。只需在充斥着火元素力的高温条件下，以水元素力护住样品，即可避免样品顷刻间烧毁的命运。”

“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进行实验呢？”

空陷入沉思。

他最开始其实想到的是香菱家、也就是万民堂的厨房。但那里人来人往，稍有差池就会造成不小的人员伤亡，安全上的隐患很大。于是这个选项被pass了。

回忆着先前旅行途中的所见所闻，空灵机一动：“达达乌帕谷…丘丘人在那里有一口巨大的锅，看起来挺结实的。”

达达乌帕谷？钟灵思考了一下，想起这是蒙德国境内的一个地区。

她看了一眼钟离，见对方同样没有意见，便朝着旅行者点点头：“那我们出发？”

一日后。

当几人进入蒙德境内，感受到温和吹拂着的风，钟离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很久没有踏上风的国土了……”*

真的不会暴露身份吗？忽然想到这一点的钟灵看了看旅行者和派蒙，发现两人好像没意识到钟离的话有什么问题，于是也安心欣赏起蒙德的风景。

路上遇到的史莱姆、骗骗花以及丘丘人都全部被空一人击退。除去毫无战斗力的白色漂浮应急食品派蒙，剩下的两位仙人老神在在地待在旅行者的背后，不但没有出手的意图，甚至都没让对方发现自己有战斗力。

“我的蒙德朋友，每次来璃月，都会带上几瓶地道的蒲公英酒。”*

“不得不说，牧歌之城的名酒，确实要比须弥的「冷浸蛇酒」好喝不少。”*

但是这两种酒我都一次也没尝过…钟离这边说着，钟灵那边就在心里嘀嘀咕咕。

也就是这个时候，哪怕一直没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她也表现得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女孩，不断地左右张望，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路程在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逐渐变短，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发现一大群丘丘人似乎仍然在使用那口大锅。

派蒙和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派蒙一锤定音：“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插个队比较好。反正，我们用完就会还给他们的嘛。”

对此，某两位不知名的仙人并未发表看法，但他们俩的不作为，何尝又不是一种对这种做法的默认呢？

等到空赶跑了丘丘人们，钟灵对着锅里的汤纠结好半晌，才将样品丢了进去。而空也十分配合地点起了火。

哎，可惜了这锅汤…还有样品。想到汤没法喝了不说，样品也沾上了汤，钟灵就忍不住摇头。

四人一来二去花费了不少时间，最终通过三份样品在锅里发出光彩的强度敲定了购买项。但等他们买下夜泊石，那日时候也已不早，只好暂时分道扬镳，稍作休息，等到次日再继续筹办仪式。

“说起来，你是怎么说服老板，在没有任何承诺的情况下，将样品拿给我们进行实验的？”回家休憩的路上，钟离借着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机会问道。

钟灵目光飘忽了两下。

“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