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意思?张子辰,别告诉我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你可没有那个脑子。”
张朝本在太原驻军,与亓官拓一样,都是边关大将。
而前段时间,这位边将突然轻骑入关朝见天子,不知汇报了些什么,之后便赖在了雒阳,还私下与司马谦、边宴、荀清等朝廷高官多次见面。
现在终于轮到了师湘。
师湘原本以为有什么大事,还提前琢磨好些天,晚上都有点儿睡不着觉。
结果就这?
师湘有些诧异,但刹那间就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是朝廷终于要清算那幽州狼崽子们?还是与之相反,要联合他们一同北上?
他是最后一个被找上门的,那么在他之前,张朝跟那些黑心鬼都商量了些什么?
师湘轻轻抚掌,眯起眼睛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憋着坏的大狐狸。
算了,不管如何,他师湘总能找出真相。
张朝并不在乎他对自己的侮辱,依旧带着军汉特有的直率板正道:
“确实并非我临时起意。但具体情况涉及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师湘被他打断了思绪,听到他这硬邦邦的回复,不由得气笑了,指着他道
“好你个张子辰,好一个无可奉告……”
“方才还要我操心边关事,现在就给我来一句无可奉告……你不怕我到太原后将你的布置全拆了?”
张朝板着脸看他:
“我会在明日白衣轻骑出发。天子在太原也有耳目,奉劝师先生理智行事,莫要坠自己声名。”
说罢,也不等师湘回复,起身就走了。
师湘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连灌三杯茶,条件反射地想说些什么,但突然又止住了口。
这天下俊才忽然就沉寂下来,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吞吞往嘴里灌。
要是阿琮还在……这群破武将,肯定不敢这样嚣张。现在他们竟然还敢威胁他了。
唉,也罢也罢,大不了就多盯着青州和幽州的动向。
他倒要看看,这张子辰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
张朝从师湘的宅邸出来,微微将领子松开,让凉风将身上的细汗吹去。
方才他对师湘说的话,只能说九分真一分假。除却那句“并无私心”外,确实都是真话。
他本可以直接去幽州,而不是绕路千里迢迢先跑去青州东莱。
至于为什么要绕路……
刚直如岳的武将叹了口气,垂头望向自己心口,难得显现出几分茫然无措。
他曾效忠诸葛仲珺,也曾得到那人不少关注。
可以说,他们间的羁绊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纵然那天那人果决地单方面断绝一切效忠关系,张朝还是拼尽全力保留了一丝隐秘的连接。
……这也是那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六年来,他时时用武气哺育,刻刻用虎符滋养。
这道连接一直都很安静,泛着令人心痛的死寂。
——但是前段时间,这道连接突然传递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很微小,就如同微风掠过大湖,撩起一阵转瞬即逝的波澜。
却在张朝心中掀起惊天大浪。
……会是那人又回来了吗?
张朝不敢有任何希冀。
他怕期望到了最后,依旧会变成绝望。
他已经无法承担又一次的绝望。
他宁愿守在并州,守在那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这样度过一辈子。单纯地守着这连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想象着那人还活在大汉的某个角落。
若是那人还活着,或许重拾起年轻时打扮成算命先生的玩闹,或许会像很久以前他们关系还好时,笑谈过的、要学自己去杀猪、学主公去编草鞋。
每次想象那人算命杀猪的模样,张朝总是会不自觉地微笑。
但是上天似乎看不得他如此退缩懦弱。
北边突然的动向,迫使他不得不离开并州,亲自回雒阳汇报,又在朝廷的安排下转去幽州。
——既然天命如此,那就顺道去青州、那连接指示的地点看看吧。
张朝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