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琮莫名有些心悸。
他不着痕迹地抬手拂向心口,思索着这心悸的来源。
“怎么了?”
诸葛斐回神,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低声询问道:
“难不成副作用又犯了?需要我给你输送些文气吗?还是说需要些言灵……”
诸葛琮将他的手推开,轻轻摇头。
他确信诸葛斐现在并没有给他下暗示,也没找到什么值得关注的异常,只得又暂且将此事压下,先关注眼前情况。
他正坐在洛水高台上。
这里说是高台,其实更像是个精美的楼阁。
鲜艳赤红的柱子旁依靠着古朴的香炉,氤氲烟气弥漫,散发着缕缕清香,布满雕刻的窗沿外碧绿的洛水缓缓流淌。
有一束梨花从窗外探进屋内,花瓣悠悠而落,更是给这室内添了几分雅意。
各色衣衫的文士三三两两聚集而坐,或是清谈经纶,或是临窗赋诗,亦或是单纯谈笑。
更是有精于言灵者,时不时引动文气制造些细微幻景。
有巴掌大的神牛载着手指长短的汉钟离,亦有一尺来高的屈原背手踱步,甚至有因被臆想而出、显得格外雄壮威武的秦皇指点江山……
雅,实在是太雅了。
师湘一向喜欢炫耀文采。若是在以前,他一定要吟诗作赋,唤出鸾鸟凤凰含蓄地显摆一波。
可今日不同往日,若是现在就出面,那么一会儿痛击边宴就显得没那么震撼了……这人便硬生生忍住艳压群雄的冲动,闷闷坐在原地吃橘子。
亓官征与荀昭、张朝和师渤窝在诸葛琮身后,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吃点心。
……不知为何,这总是很快活的青年现在却有几分沉闷。
几个年长者暗中对视了几眼。
张朝将点心碟子往亓官征那里推了推,开口道:“心情不好吗?”
亓官征回神,勉强对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多谢您关心……倒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儿堵得慌。”
他捶捶自己胸膛,沉默了片刻,忽而说道:
“我们在这里玩得高兴,却不知道大兄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原来是惦念自己大兄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张朝本严肃的目光柔和下来,又一次将点心碟子往亓官征身边推了推,顺便给他的酒杯添满。
师渤也举杯,张朝也顺手给他倒上了。
前者一边对张朝点头,一边随意开口道:“不用关心他。你还不了解你大兄吗?这家伙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说不定那厮早就偷偷溜出来跟在我们身后了。”
依照大兄的性格,确实很有可能会跟过来。
亓官征想象着大兄蹑手蹑脚阴暗爬行的模样……
他本想笑一笑,但心中还是莫名其妙很是沉重,竟有些笑不出来。
“……可能是屋里有些闷……我有点儿闻不惯香料味,想出去透透气。”
最后亓官征只是这样闷闷说道。
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起身出门,倚在横栏边。
高台之上视野开阔,而雒阳一带并无高山,远望之下,只得见身下千里沃土,天与地在视线的尽头似乎变成了统一的颜色。
亓官征望着北方,看着远处的天空,忽而有些想家了。
幽州的气候总是比中原要冷得多,就算在四月,有些地方的冰也融化不了。
在他小时候,大兄偶尔出征回来,总是会带着他们去骑马,猎一猎刚刚出来觅食的兔子和鹿。
幽州的寒风吹得人脸颊发僵,呛得人喉咙生疼。
……人骑在马上,耳朵也被冻得厉害,弓弦硬邦邦的能把人的手磨出血,胯下的马匹有时候还不听话,得让人用力去拉马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