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太监躬身宣布:“九王妃林轻歌到。”
殿中灯火通明,却空旷无比。林轻歌一眼便看见皇帝坐在主位,眉目凌厉,身旁侍立几名内侍。太子并未出现,倒是显得气氛更难捉摸。
“草民女林轻歌,见过皇上。”林轻歌只得依礼下跪行礼,口中称“民女”。她虽是九王妃,但对皇帝该行君臣大礼。
皇帝看着她,眼中带着深不可测的寒意:“起来吧。朕深夜唤你进宫,可知所为何事?”
林轻歌抬眸,不卑不亢:“请皇上明示,民女愚钝,尚不知缘由。”
皇帝语气淡漠,缓缓道:“朕听说,林府前日拒绝了一道‘口谕’,还与之起了冲突。那口谕是否属实,暂且不论。朕只想问问,你身为林府之人,又身为九王妃,为何屡屡对朝廷命令生出忤逆之举?”
林轻歌心头一跳:果然此事被告到皇帝耳里了。不过她认定那是假意奉旨,此刻皇帝拿这点质问,只怕背后还有别的考量。
她平静答道:“皇上,林府对朝廷绝无二心。只是那口谕不见明文,也无法证明出自皇上之令。我父亲又病重,担心被宵小假传旨意蒙蔽,所以才恳请对方拿出凭证。他们无凭,却扬言要强搜林府,难道不让人怀疑?”
皇帝眯眼,似冷笑又似不屑:“是吗?林府之事,朕暂且不与你多费口舌。但你既是九王妃,却私下在林府进进出出,传闻还收罗了许多当年顾家旧案文书,你当真想闹大?”
林轻歌心中一震,皇帝果然关注顾家旧案。这说明他们收集证据的行动已被皇帝察觉。
她努力维持镇定,施礼道:“顾家案乃先帝年间旧事,草民女并无任何染指朝堂的打算,且顾家灭门早已是既定结论,民女查阅,只是想替父亲拿些往年公函,免得别人再无端质疑林家。无意冒犯皇威。”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哼,朕只警告你一句:有些事不是谁都能翻动。你若识相,就别再四处搜罗顾家残留,否则朕一念之下,林府与九王府都可能因之翻覆。”
听到这番话,林轻歌已明了:皇帝此番召她深夜进宫,就是要打个“预防针”,警告她和九王爷勿碰顾家那根逆鳞。
可她无法也不愿退让。她只是屈膝再度行礼,声音柔缓却坚韧:“皇上明鉴,若民女真发现有人假借顾家之名图谋不轨,自会向宫里呈报,以证清白。至于林府,绝不会藏匿逆犯。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深深看了她片刻,忽而语气一转:“九王爷人呢?为何不与朕见面?他可知朕今夜召见?”
林轻歌微微垂眸:“王爷事务繁多,前些日子在外理事,暂未回京,不曾收到皇上急召。”
“哼,朕看他就是故意回避!”皇帝面色一沉,“回去告诉九王爷,朕过两日会在御花园设宴,到时必须来见朕,否则……” 话声冷厉,不容置疑。
林轻歌低头:“是,民女会转告王爷。”
皇帝显然不想再多谈,抬手喝道:“送九王妃出宫。”
林轻歌深吸气,再度行礼退下。走出偏殿时,她只觉心头宛若压了块大石:皇帝已直接威胁,若再查顾家,便可能施雷霆手段对付林家或九王爷。
可她也听出另一层讯息:皇帝对太子的扩张并非毫无疑虑,他想先打压九王府,却又顾及朝堂风向,不敢明刀明枪。那“御花园设宴”,多半是另一场试探或算计,萧靖寒必须慎之又慎。
一路被侍卫送出宫门,林轻歌再次登上马车,望着夜空下的宫阙高墙,心绪复杂:此番面见皇帝,虽未当场发难,却是给了他们最直接的警告。
她攥紧拳头,暗想:无论皇帝如何震慑,她和萧靖寒亦不会放弃查明当年血案真相。正因皇帝、太子极度惧怕顾家旧事重提,才证明其中水分更深,牵扯更大。
马车辘辘驶远,宫墙灯影渐行渐淡。
可那压抑无处不在的威胁,却在这深夜中如幽魂纠缠。林轻歌默默咬唇,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当对手急于威慑,便说明离关键真相已不远。她与萧靖寒要做的,就是在险象环生的棋局里,把“顾家”这粒棋子用到极致,让皇帝和太子都为往日罪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