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似也有黑衣埋伏，但人数比楼上略少。林轻歌看得心中凛然：太子布置可真够周到，一楼、二楼乃至通道都有人围堵，可见他誓要绝她于此。所幸他们行动神速，加上投药奇袭，才没被彻底堵死。

大厅中交战激烈，木梁上方火折光闪，砍杀声震耳欲聋。林轻歌双刀齐出（从敌人身上缴获一把短刃），一路拼杀。碧儿则躲在她身后，手持匕首护主，虽然心惊胆战，却咬牙撑下。

暗卫再度给对方施加压力，“砰”地一声砍毁了柱旁的破板，一名黑衣人脚下踩空坠落，轰然摔在地上失去战力。剩余敌人士气微挫，终于出现空隙让林轻歌等人往门外突围。

“走——！”常黎嘶吼催促。

他们箭步冲向大门。林轻歌以刀势开路，将挡在门口的一名首领斩至重伤。黑衣头领大骂，举刀想拦，却因双目难睁，被常黎掀翻在破败的门板上，再无力追赶。

顷刻间，林轻歌等人冲出祁月楼，外头是漫漫夜色与杂草。十余人仓皇奔入林间，脚步狂奔。身后仍传来黑衣人的咒骂与喝令：“追！别让他们跑了！”

夜色朦胧下，林轻歌和常黎带着暗卫一路狂奔进茂密山林。体力消耗甚巨，再加上不少人负伤，步伐略显紊乱。碧儿气喘吁吁，差点摔倒，林轻歌强撑着把她扶住。她亦是体能透支，但不敢有丝毫停留。

“王妃，咱们往来路退么？”常黎问。

林轻歌略思索：“来路或已被敌手封锁，不如绕山腰小道，尽量避开大路。他们人多势众，无法在山林里全面搜捕。只要我们先甩掉追兵，再择机绕回京城。”

众人同意，立即朝西南方向的小径而去。周遭林木高耸，草丛高及半身，夜风中不时传来乌鸦哀啼，更添几分肃杀。后方隐隐可听见敌人吆喝声与脚步声，隔着灌木与岭峦，尚未逼近，但无法彻底甩脱。

一路疾行，过得约莫半刻钟，林轻歌终于又看见前面出现岔路。正打算从那儿绕行，却在弯口处突遭暗器破空袭来——十几支飞镖带着尖锐破风之声，瞬息临身！

“小心！”常黎情急之下推林轻歌一把，与另名暗卫合力挥刀格挡。叮叮之声不断，一部分飞镖被拨落，却仍有几只飞镖擦身而过，刺中两名暗卫的手臂或腿。

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当即奔出，刀弩再度招呼，一面大笑：“往哪走？你们已无路可逃！”

林轻歌见识到对方手段高强，心想难怪能提前堵截。此番看样子是太子最精锐的杀手，非一般阿猫阿狗可比。眼下山道又陷混战，得速速突围。

常黎身带伤，却依旧怒吼着冲前，替林轻歌挡住敌方三把刀。林轻歌则趁隙绕到敌人侧后方，将短刀横削对方腰际。黑衣杀手防不及被她割得血涌，当即倒下。其余敌人见状一时间士气稍泄，再不敢小觑这位“王妃”。

可双方人数对比依旧悬殊，暗卫受伤严重，战斗力迅速下滑。眼看敌人又要形成合围，林轻歌咬牙准备再次动用毒粉，却见腰包里仅余一点，还有碧儿在她身旁惊恐喊道：“王妃，药粉不多了！”

就在此刻，山林另一头突然传来凌乱马蹄声与喊杀。林轻歌第一反应是敌方又有援兵？可下一瞬，耳中分辨出那马蹄似从侧面的密道冲来，与黑衣人后方发生激烈撞击。

“呜啊——”只听几声惨叫，那边似乎有人被打得措手不及。黑衣人的阵势被打乱，不少回身应战，短暂放松了对林轻歌这一边的压迫。

“是谁来相助？”常黎大喜，趁机奋力击杀挡路之敌，与林轻歌等人一起摆脱围堵。而后侧目望去，只见夜幕中出现一支十数骑的队伍，拿着火把，轰然冲进人群。为首之人蒙面却携带颇为精良的盔甲与弓箭，大喝一声：“杀——！不可让太子走狗行凶！”

林轻歌心中凛然：果是援兵！可是谁派来的？

黑衣头领意识到形势突变，暴怒咒骂：“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快撤，别恋战！” 于是黑衣余众收敛攻势，匆匆散入夜幕消失。

顷刻间，祁月楼前后的一场死斗画上暂时休止符。林轻歌一方损失不小，但终究保住性命，并拿到关键密令证据。那帮蒙面骑士中，有一人策马近前，拱手对她道：“王妃无恙否？属下奉命暗中保护，还望勿怪唐突。”

林轻歌满面惊疑：“奉命？是谁之命？”

那蒙面骑士未回答，仅道：“王妃勿忧，我们不会害你。太子暗中派人伏击，本就该有人出手相救。此地不宜久留，王妃速回京吧。”

言罢，他打马示意同伴一声：“撤！” 十数骑带着夜风倏忽远去，不留任何线索。

常黎走近林轻歌，小声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看着像江湖势力，可又似朝中某股力量。会不会是皇帝或某位大臣暗中相助？”

林轻歌拭去额角的冷汗：“尚不清楚。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但眼下他们帮了我们一把，这算幸运。先处理伤员，然后尽快离开此地。”

暗卫与碧儿忙着查看伤势，还好死伤并不多，重伤者有三人，能勉强走动。林轻歌用随身药物为他们止血，简单包扎。众人再度结队，不再走原路，而从小路绕道。好在黑衣人也已撤离，接下来并未再遭阻击。

直到东方微现鱼肚白，林轻歌等人方才重新抵达城墙附近，先前翻出的位置依旧。夜里她本打算赶回王府，但担心城门卫早起巡查，若见一队人擅闯，易被发现。便决定先在城外树林略作休整，等天光之后，再伪装成郊外百姓分批回城。

常黎提醒：“王妃，这批密令文书太珍贵，若携带回府路上再遭拦截，仍有危险。不若先派几名暗卫改装潜行，把证据先送入府中，您稍后再入城相汇。”

林轻歌觉得有理，便立刻将那分好的丝帛与竹简交给两名轻功极好的暗卫，叮嘱他们务必护送到王府机密之处。二人收令，旋即化身夜行人，疾速离去。

众人藏身林间草地，借微曦晨光休养片刻。碧儿看林轻歌手臂多处淤青，还有破皮伤口，心疼地流泪：“王妃您快再用点药，您一直顾别人，自己伤势不容小觑啊。”

林轻歌这才感到全身酸痛，疲倦涌上，勉强笑了笑：“好，给我敷点膏药，我挺得住。”

她想起夜里九死一生，若非那群神秘骑士忽然插手，自己等人恐怕此刻已横尸祁月楼或流落荒野。纵然不知对方来历，但终究救了她一命。她暗暗在心中记下这一恩情，也自问：莫非是皇帝暗中派出来？或是林家潜在老部下？甚至顾家残余旧部？凡此种种，难以断定。

“今夜虽险象环生，但终究达成目标。”林轻歌抚摸怀中仅余的一小片丝帛碎段，目光坚定，“待我把这些文书修补鉴定，再呈给皇帝看，他若不立即定案，也得动摇对太子之信任。”

当阳光正盛时，林轻歌与剩余随行护卫乔装成村夫农妇，以零散数拨方式分头进城，绕过城门守卫的严格盘查。直至下午，她才回到九王府后门，从暗道低调入府。

常黎与碧儿簇拥着林轻歌进内院，王府中见他们伤痕累累，都惊呼不已。好在最先回来的暗卫已将消息知会府内，且把密令妥善藏进密室，众人这才松口气。

林轻歌一刻也不肯懈怠，命碧儿和医仆帮忙处理外伤后，自己换身干净衣衫，立即与常黎前往王府最深的密室查看那批文书。

昏黄灯光中，案上摆着刚从白云山带回的卷帛、竹简与散页。只因年代太久，很多内容模糊。林轻歌戴上丝质手套，小心翼翼翻开，努力辨认那斑驳字迹。其中最关键的一份丝帛，果有先帝印玺痕迹以及“顾元正”名号，内容涉及北境军事、龙鳞卫、以及皇室秘令，明示顾家受先帝之托执行某项高机密行动，并得“先行军处置权”。这与历史上宣扬的“顾家欲夺兵权、逆反”大相径庭。

“证据确凿！”林轻歌激动地攥紧手心，“只要皇帝看了，必知顾家‘谋逆’是冤。谁当初诬陷？毫无疑问就是现皇帝与太子，当年他们搞权力斗争，逼死顾家满门。”

常黎亦喜不自胜：“王妃，您要不要立即上书求见陛下，呈此文帛？”

林轻歌冷静下来：“不能操之过急。陛下此刻忙于北境战事，且太子虎视在侧。若我直接奏呈，太子定会千方百计阻拦或污蔑为伪造。我们必须先将文书保管好，再寻恰当时机公开。”

常黎思忖：“那我们等北境战局稍定，或皇帝态度有变，再一击即中？”

林轻歌重重点头：“正是。我得先想法让皇帝对太子心生更大疑念，然后此物出其不意呈上，让他明白当年夺嫡血案之真相。到那时，哪怕皇帝仍想维持自己颜面，也不得不重审顾家案。”

她压抑不住心潮澎湃：这样，萧靖寒在边关一旦立下战功，再加顾家翻案之举，足以扳倒太子与贵妃的阴谋。这是逆境中难得的胜机！

时至傍晚，一道不速之客造访九王府：兵部侍郎奉太子口谕，称太子欲见“王妃伤情已恢复否”，并“关怀”是否需要宫中太医出诊。

王府管家一听就觉蹊跷：太子何时这么好心？多半是试探林轻歌究竟还在不在府、是否真受重伤。管家按照事先吩咐，硬说：“王妃身体尚虚，谢太子好意，但无须太医，王妃需静养谢客。”

兵部侍郎不敢强闯，只得悻悻离去。却把“王妃不见客”的话传回太子府，太子闻之冷笑：“哼，她真受重伤还是在装？昨夜派人围剿失利，难道她侥幸逃脱？那我看她能躲到何时！”

不久后，另有探子回报太子：“祁月楼周遭打斗，目标疑似林轻歌一行，但未成功围杀，让对方带走部分旧物……属下等人死伤惨重。”

太子闻言勃然大怒：“果然去了祁月楼！她定拿到那些先帝旧物。可惜居然叫她逃了，还带着证据跑回来。你们废物！”

探子吓得跪地：“是属下疏忽，那时半路杀出一支神秘骑队救了他们。若非如此，王妃等绝无生还可能。”

太子咬牙，暗怒：到底是谁在暗中帮林轻歌？他一时想不起有哪股势力如此急于与自己作对。思来想去，只能暂且压下。

“哼，即便她拿到文书又如何？本宫自会有法子让那证据派不上用场。九王爷不在京，林轻歌孤掌难鸣。”太子冷冷筹谋，“再加之林家若肯配合揭穿她身世，一切都还在我掌控中！”

随即他立即差心腹召见林仲业，欲强令其拿出林轻歌“顾家遗孤”证据，若林仲业不从，就威胁全家抄斩。太子决定一条路走到黑，让林轻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深夜，九王府。林轻歌彻夜难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回放祁月楼那惊险一幕，以及眼下该如何保住文书并将其发挥最大威力。

她心中再三思量：

1.先将文书先帝印玺部分，想法拓印副本 ，以防万一原件被毁，还有复制证据；

2.尽快识读那竹简，加以破译 ，看是否能揭示更多太子与皇帝当年勾结陷害顾家的真相；

3.对外继续伪装“养伤” ，不给太子抓把柄；

4.寻找稳妥机会向皇帝呈交文书 ，或借助其他朝臣。若能联络那些同情顾家的老臣一起发声，更具说服力。

唯有时机成熟时，才能一招致胜。

清晨将至，她微微阖眼，脑海里浮现萧靖寒的面容：若他得知自己冒险成功，定会欣慰。她暗暗念道：“萧靖寒，你要平安无事。我这边，正在按你嘱咐坚守，绝不让太子与贵妃翻云覆雨。顾家冤案之日，不远了。”

然而，形势依旧千钧一发：太子势必加倍紧逼，贵妃在宫中亦怀恨在心，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林家那边也左右摇摆，谁知会否再度出卖她？更有暗处那支神秘骑士不明来历……

这一切如乱麻交织，将她与九王府、顾家命运缠缚。林轻歌只能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惧，无悔。唯有迎难而上，方能为顾家洗清冤屈，也护住萧靖寒与九王府的未来。

她缓缓闭上眼睛，蓄养精力，默默等待下一场波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