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书自然而然答道:“老夫不是有所顾虑,而是长公主所言实在有悖常理。”
李禾曦一笑,“若不高价回收,禀仓里可还有余粮救济这些灾民?”
这一问令林尚书哑口无言。
李禾曦掠过林尚书,将视线落在屏风上,“若是朝廷高价回收,林尚书,您想,全大周的粮商会不会蜂拥而至两浙东路?”
林尚书原本不以为意,但听到后半句,内心一琢磨,这话仿佛似有深意。
屏风里没有动静,李禾曦的笑意仍旧是淡淡的,她有些摸不清沈肃的真实想法。
她不禁有些紧张,她能感觉到有股犀利目光存在,仿佛成了一只待宰羔羊,被危险的它无形之中掌控,然而她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她仍然能感觉到那股视线的存在,充满着猎狩者的锐利。
李禾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等全部的粮商都进入城内,届时立刻停止收购,开仓放粮,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再会去收购粮食,粮价一跌,堆积如山的粮食岂不成了鸡肋,粮商只得低价往外抛售。”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本宫这个局就叫劫富济贫。”
未等林尚书想透,屏风里传来一阵轻笑:“好一个劫富济贫!”
林尚书心中匪夷所思:千年冰封的安定王,这是笑了?
李禾曦并未察觉这些小细节,“林尚书又说豪绅发国难之财,本宫却觉得商人逐利,并无不对。”
林尚书这时出言道:“长公主慎言,若非天下清河,商人又岂能发有余之财,国家如今有难,不求他们相助,但也不能做出有损百姓之事。”
“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这是范老的名言,”对于林尚书的直言,李禾曦并不介意,“但要求重利之人施舍财帛,无异于劝诫杀生之人放下屠刀。”
林尚书收敛笑容,口吻十分严厉,他追问道:“那请问长公主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李禾曦徐徐道,“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开仓放粮不是长久之计。”
林尚书有些嗤笑,露出了一副了然神情,“长公主的劫富济贫之说,是从驸马那里听来的吧。”
一提到陆之远,林尚书脸上含了一丝惜才之相,惋惜道:“驸马博洽多识,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可惜,可惜。”
对于陆之远,林尚书还是有几分认可的,至少是有几分才华的,可惜尚了公主。
刚说完,屏风后头传来茶杯扣盖的之声,声音清脆响亮,不觉让林尚书心底哐当一下,立刻悻悻地闭了嘴。
共事多年,林尚书知道,安定王这是恼他多嘴了。
李禾曦并不知二人间的弯弯绕绕,闻一听驸马二字,皱了皱眉,前世,她不再是公主后,陆之远拜在了林尚书门下。
他的仕途由此打开。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林尚书,也并不是如外人所说这般举贤任能。
李禾曦掷地有声:“驸马不可参政议政,如今又弃文从戎,更加不会在本宫面前妄议。”
“能尚公主对陆家来说可谓鸡犬升天,怎么,林尚书不敢苟同?”
林尚书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她的话语击打中,旋即变了变脸色。
大堂内燃着檀香,衣裳上不觉沾满了檀香味。
明明那人掩在屏风后,她却能感受到屏风中传来的温度。
令人莫名的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