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光定神一辨,来者分别是老油条的爽灵和幽情。
身处浊气浓郁的肮脏之地被兄弟看见,胎光很生气:“抢着投胎呀!?”但又一想,大伙儿正是为投胎这个共同目标,来汇合的。而且地点、时间、宿主,也是作为主魂的胎光指定的。
爽灵机警敏捷,快速说道:“哥,其他孔窍都堵了,就剩这条路。里面啥状况?”
“一团糟……”胎光还没正式描绘情况,老油条的七魄也悄咪声儿地钻进来,萎缩成了一堆孙子。和刚才那帮活泼、快乐的七魄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挤在这儿香吗?”胎光更为恼怒。既然孔窍被堵,七魄进来,就该立即各就各位,迅速运转,把性命撑起来。
“是臭,臭不可闻。”幽情卖弄它的审美情趣,等于火上浇油。它觉得,让人看见胎光呆在这地方,挺不雅,有损高贵的威严。
伏矢怯怯禀报:“大哥,我们是被赶进来的,小弟抗争过。但有个声音说,不许挑三拣四,它指责我身为七魄之首,化糟粕为精气、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十分脓包,更该滚进来补习进修。”它善于思考,又是小领导,这时候该出头汇报,替兄弟们挡一下。,
非毒补充道:“那声音说,这里实行封控了,要我进来杀杀病毒。”
胎光向非毒点了点头,又掉转目光问另一个本该活泼、欢乐,这时却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的家伙:“尸狗,你听出是谁的声音了吗?”
“没有。从法器的神通看,不像凡物。”尸狗回答道。
爽灵掌管着智力,具有快速的反应力、判断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他想,连预警系统和侦察部门的主管也不知道是谁,就没必要在臭气熏天的地方讨论了。把大伙儿约进这个宿主体内,是胎光又一次失误。但它智商高,说话含蓄,假装不解地问道:
“我们没跟神仙妖魔打过交道啊,这是得罪谁了?”
“可能咱们前三次溜号,得罪大佬了。”胎光敢于承认失误,它作出决定,“既来之则安之,都去岗位查查吧,能修复就修复。”他升出一种听天由命、顺应自然、大不了再穿的宿命感。
众魂魄齐声听命:“好嘞!”随即去了各自的领地。
胎光暗暗祝愿:修复不了更好,到时候,谁堵我都不好使!
刘闪跟着师傅奔波了一天,去110、120查了电话记录,找到了报警人和打急救电话的人,却没发现可疑。三个起死回生的家伙都是高福轩的线人,他们在一小时内,先后遭遇撞车、爆破、高空坠物,显然不是意外,是预谋,且是团伙操作。
再对三名线人遇险前的情况进行调查,也没有异样征兆,侦查线索就此断了。
高福轩又想起月余前遇害,躺在医院成为观赏植物的褚照天。
这人虽跟三个线人无关,但他神通广大,信息多,曾拿着高福轩和毒贩结拜的罪证,企图搞敲诈,却不知道高福轩是警方卧底,正在执行控制下交付的任务。结果,褚照天被反制了,偶尔能从他嘴里掏出点儿线索。
晚间,师徒俩去医院看了监控资料,了解褚照天从住院到现在,有哪些人靠近过,探望过。接着,再向值班护士核对查询从监控录相里筛选出的人。
刘闪因大意,出现了失误。
他认为一个植物人几十天都没有发生奇迹,今晚也不会,就通知特保病房的驻房护士,要她也参加。
驻房护士温雅玲最后一个磨磨蹭蹭走进护士站。
她带着对患者牵肠挂肚的担心,说道:“警官,特保病房责任大,我走了,患者要有个闪失,医院会扣我奖金,患者家戚再一闹,我工作也保不住。”刘闪大不咧咧地开着玩笑:“你长这么光彩照人,这段时间也没把患者照苏醒呀。褚照天罪不够抓,作的恶却数不胜数。他要是在这空档趁机死了,算畏罪自杀。”
刘闪把值班护士集中到护士站,辨认筛查对象并加以询问,是希望她们叙述和描摩时,相互激发记忆,能回想起更多的情况。
可这一来,站里的监测设备就没人盯着了。
胎光回泥丸宫没一会儿,爽灵闪奔进来,作出沮丧的简报:
流珠、太皇、玉帝三宫损坏严重,像打过一场城市攻防战,到处残垣颓避,千疮百孔。装修起来,工程浩大,耗时长。还因为太皇、玉帝二宫和泥丸宫相接,胎光既要坐阵指挥,又不得擅动真炁。
也就是说,在修复的这段时间里,胎光得装死,至少装聋作哑。否则,后果不妙。
胎光懂,这三宫分别建在现代脑科医学所说的顶页、枕页、颡叶里。但它想的却是,要是走运,宿主干脆脑死亡,最好签过器官捐献协议,这样,就能彻底死翘翘。怕就怕三宫迟迟修不好,宿主一直半死不活,外面不解封控,没法出门重找宿主。
嗨,那就省省!
生存运动类似于抽筋,总是一惊一乍的。要避免惊乍,当持无为心态。静是常,动生变。胎光暗想,老子不动,不变,连心思也不转,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它终究修过上百世的道,好歹悟到了一点真谛。于是,淡然吩咐道:
“争取赶赶工期吧。一旦复元,就上外地躲躲。从起居注记载的事迹看,这宿主不死,天理难容,他还要犯凶煞,该躲。”胎光疲惫不堪,想静养一阵。
“哥,短期内走不了。雀阴说,宿主的双腿髌骨、胫骨、腓骨折了,气血不畅,拖累到三阴经三阳经的运转。跟肝经肾经脾经胃经膀胱经有关的几个哥们儿在抢修,忙成一团。可臭肺老弟说供气不到位,跑到各部门哭丧,直说修不好啦。”
“你又不是不知道,臭肺承担的情绪,是那凄凄惨惨一个悲字。哭,是它的职责。”
“哥,你得说说它,悲观情绪会严重影响工作的。”
“批评它,意味着干涉和影响了它的工作和情绪表达。“
爽灵说,臭肺已经把颓废情绪传染给幽情了。作为三魂首脑之一,幽情在真极宫和丹玄宫乱蹿,爽灵要它给兄弟们搭把手:“你猜它怎么说?它说它成了瘸子,坐着轮椅撩妹,大概也能撩到一个两个。可撩到后,只能干瞪眼儿,今后怎么能承担起延续人类的重任?”
“叫它别考虑那么长远。兄弟,去吧,我实在太累了。“
爽灵一闪不见。
自从老油条的胎光有了再穿的念头,巴不得宿主的身体全废了,废快点儿。它要是早看见起居注,必须要想个法子让老油条还一阵阳,端把突击冲锋枪,给病床上的褚照天来一梭子,狠狠补个刀。
可现在,胎光对这里的一切已不在乎了,也包括老油条的本姓和真名。
暂时叫褚照天吧。
元神终于安然歇下,抱元守一,那叫一个舒坦。
褚照天的魂魄经过先前那番喧闹、奔逃、操心折腾后,真累,实在不想多说一字。再加上仇家设计的这场车祸,把他从动物人撞成植物人,当植物当得久了,也该习惯闭嘴了。明天苏醒的消息传开,那个叫褚慕勇的爹来了,还得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