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劝自己:别看了,越看越气。消气的办法就一个,嫁给这孙子。
闵晚晴从卧室出来,转向楼梯口,只见一女孩儿正躲在墙角朝下面窥视。
褚颖颖听见脚步声,像只受惊的猫立即逃蹿。可她哪能跑过闵姐呢?刚退进走廊,就被人追上,手臂像套了一道铁锁,挣扎不得。
闵晚晴温和地问道:“你谁呀?躲这儿干嘛呢?”
“我是褚颖颖,住那儿,就爸爸妈妈他们卧室的旁边儿。”
闵晚晴顿时热情:“姓褚,是咱家妹妹吧?”
“是。”褚颖颖怯生生的,像客人。
“你哥回来了,开心吧?”闵姐只管热情、大方,像持家大嫂。
“开开开,开心。”
“想去看看哥?”
“想。”
“可是呢,又怕客厅有那么些生人,嫌烦,对吧?”
“对。”
“姐看了生人也烦,可有时候不得不跟生人打交道。姐这两年尽跟生人打交道,也不烦了。没有生人捧场、点单,那才叫烦。甭怕,姐陪你下去。”闵姐完全按自己的逻辑,一厢情愿地错判着褚颖颖的恐惧。她拉着咱家妹妹,夸道:“哟,下盘还挺扎实。练过?”
“没,没有吧?”褚颖颖是害怕得移不动脚步,老实回答她的提问,脚下仍不动。
可闵姐多倔性呀,认准了别人想哥,别人就一定得想;认准了别人是怕见生人,那就一定是。她手上加了力道,褚颖颖被这一拖,更为害怕,便放松身体,无奈地抱了一个想法:今晚饿着肚子挨顿打,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一个多月没找过抽,没挨过踢,今晚总算加倍找补回来了。
褚颖颖一边暗暗想着,一边被闵晚晴牵着盲目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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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颖!”褚照天记得堂妹为什么怕他,但看见她居然不避生人,跟闵姐下了楼,恐怕是噩耗改变了堂妹对堂兄的看法,感情逆转了。褚照天感激地迎上前。跟女孩儿缓和关系,总比跟父母快。
闵晚晴惊道:“呀,颖颖见到哥,激动得浑身颤抖了。”
王慈雪、褚妈、褚爸都朝闵姐看去,眼里喷出愤怒的火焰,想把这女二百五火化了。
褚照天立马清醒,意识到犯了错。但人已经下楼,就不好让闵晚晴马上送回去,否则,颖颖这一夜都睡不着,比看鬼片还恐怖。他恢复了正常,先向堂妹介绍了高福轩、步虚、闵姐,再向高、步、闵三人介绍了堂妹。
这次,高福轩真站不起来了,腰痛得要命。
但他看出了褚颖颖的恐惧:这闵晚晴什么眼神儿,把害怕当成激动。激动能抖成那样儿吗?于是,高福轩出言,让颖颖上楼歇着,下面没她什么事儿。
跟一恶棍呆着,才叫事儿。
褚颖颖朝高福轩投去感激的一眼,又征求哥的意见:“哥,那我上去了?”
褚照天也想尽快解除堂妹的压力,在话里加了一个快字:“快上去吧。”褚颖颖立即当成圣旨,一溜烟蹿上楼梯,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
闵晚晴极不恰当地夸了一句:“像练过轻功。”
高福轩忍不住出言:“闭嘴吧你!褚照天,说你的事,我还要送你回医院呢。”
“对对对,照天,说你康叔。”褚慕勇有种尽快送瘟神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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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恢复了谈话状态,褚照天把闵晚晴的家庭境况和房子的事说了后,建议金产建筑尽快想法把业主房产证办了。几百个住户,一定还有类似闵家这种情况的,要不,别人也不会维权。
“哦,我虽然管不着金产建筑的事儿,却也知道一些操作方式。”
当年褚慕勇下了套,动用手段和关系,强行把玩儿得正嗨的金产建筑收购了,他自然懂得运作套路。金产建筑要开发新楼盘,会把海伦天麓即闵家购买住房的那个楼盘,抵押给银行,贷出大量的款。
可现在,新开发的楼盘烂尾了,监管部门的人没得到承诺过的实惠,海伦天麓的房本根本办不了。催谁呢?这是机构的事,牵扯多个行政单位。
“内部交易行吗?买卖双方在售楼部更换原始合同的业主名字。”
“不容易。我虽挂着董事长的名儿,实际上两年前就退了,不过问业务。”
褚照天感到不可思议,这爹对权力的追求,像追求金钱一样狂热,他的事业就是不断兼并,不断吞噬,不断扩张权力的触角,恨不得把整个天下搂在自己怀里啃,追求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怎么可能放权退了呢?
褚照天是搞地下情报的专业人士,却没听见过风声,假。
“爸,您不想帮这忙,那我……”
褚慕勇抢道:“不是,不是,真不是。我要说一个字的谎,天打雷劈。”
高福轩从没听过父亲跟儿子发这种毒誓,连毒枭也不会。他对褚照天说道:“别为难你爸了,想别的办法吧。”
闵晚晴的心又凉了,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的左手,凉得真快。
王慈雪也在震惊后,联想到今天的境遇。在试用期,她认识了褚照天,没几天就闪婚。那时,已有让她到工地当施工员的传闻。不料,婚假结束,她被安排在描图室,干着几乎不描图的活,仅有几张图还是她为了图表现,争取来的。
她想,褚照天当植物人,单位肯定知道,但褚慕勇退居二线,单位知不知道呢?
或者,是因为她和褚照天离了婚,才被设计院放心辞退的。
高福轩没说别想办法时,褚照天本想提借钱,但眼下没跟父母缓和关系,去借钱,又不好开口。可他瞟了一眼闵姐,那张脸又白了,不是肤色好,是一紧张她就增白。闵姐炎凉归炎凉,可这家人确实可怜,今晚她爹妈会睡在哪儿,真不好说。
伤没治好,能走回家去?
褚照天诘屈聱牙地道:“爸,您可不可以调整一下您的经济结构,对您来说这不难。您拨根儿毛,能救好些人的急。虽说我遗传了您的基因,可资历太浅,不要说现在拨不出毛,就算拨得下,我的毛也赶不上您的毛呀。您一根毛,比我的一根毛粗了去了……”
褚慕勇听得生厌:为了钱回家捧我。这是捧吗?这仨是来听你讨论毛事儿的?丢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