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私人医院董事会下午在新康宾馆开会,正是为讨论褚照天的去留。
与其说讨论,不如说是着名的宋喜钟院士在传达上层及他的指示和决定。参加者是代表内部各方势力的十七名董事。朱朝清答应褚照天的要求后,作为代表专家的董事,他准时、自觉地坐在末座。
U型会议桌的主位坐着的那位,就是神一般存在的宋喜钟院士。
在众人眼里,他的确是一尊神像。董事长不敢与他并排坐,而是坐在左边首座。这等于表明,只有宋院士一人才是众人仰望、凝视、崇拜的牌位。各位董事包括位高权重负责平衡各方面关系的董事长的脸上和眼神,都贴着神圣敬仰的标签。他们肃穆,庄严。
朱院长悄悄励志,期盼着哪一天在金钱和事业上,也达到宋院士的风光和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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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院长不知道宋院士仍在励志,正所谓家家有本难住的经,院士也有院士的苦恼。
从内心来讲,宋喜钟院士更愿平易、近人,不想被大家捧成神后,使他远离生活,远离他牵挂的吃瓜群众。过去,他只是在生命科学和医学学部以及医药界市场着名的神,最近几年,他不满足这种贵族式的知名度,正用行动实现学术和自我塑造的平民化、百姓化。
他接二连三地发表了近人、亲民的提案和论调。
在宋院士每一个逻辑非常强大的动议里,都深藏着他对人类未来命运的忧虑。
——人人喝水吧?就实行水资源统一管理,征收饮用水资源税,促使国富强民康健;
——对过马路的人征收放屁税,消除红尘的雾霾、并解除全球气候变暖的危机;
——向每个可能使用到空气的人征收呼吸税,使民众争相呼吸,用以拉动内需;
——他指出,内卷在一定程度上有可能破坏社会繁荣和稳定,但是,要用辩证的方法去利用内卷,调动劳动群众的工作积极性,激发工作热情。一方面既能对内卷成功者征收成功税,对失败者征收失败税。另一方面,可以大张旗鼓地向内卷不积极的人增收躺平税。
绝大多数人在卷,个别人凭什么躺平?因此,他提出加大躺平税的征收力度,课以重税。
宋喜钟院长当然不止是看重经济,他更关注生命和医学。前些天在食品转不转基因的学术会议上,他发表讲话指出,红尘所有百姓的肠胃区别不出非转基因和转基因食品。他研究出这项重大成果的理论依据之一,就是人吃了猪肉还是人,怎么没变成猪呢?
就这样,宋院士这方面得到广大群众的赞美;广大群众那方面又为没有变成猪而庆幸。
在先天下之忧而忧中,宋院士打造出了双赢的局面,他终于获得亲民院士和平民院士的称号,和他的菊花祛热药一起走俏;吃瓜群众又吃得放心,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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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宋院士将要在私家医院董事会上,作出重要指示和决定,为此先说了一句开场白:“在座各位都是第一私家医院的金主爸爸,我呢,算是来列席的吧……”
朱朝清衷心地吹捧道:“宋院士,要这样论的话,您老是金主爷爷啊。”
“好吧,我这年龄当爷爷也够格儿。你丫别打岔!”宋院士谦逊客气地提醒朱院长。
“你们既然是第一医院的金主爸爸了,那就是患者的爸爸。推而广之,理所当然地也是广大群众的爸爸。那么,我们怎么当好爸爸和爷爷呢?啊?”宋院士提出一个大家回答不出也不敢回答的问题。是啊,在坐的人谁有宋院士的宏大气魄呢?
“那就是让我们的儿子和孙子统统住进医院。可是,这目标太远大了。”
“既然这目标太远大,就先制定一个小目标怎样?请各位想想,还有那么多患者住不进医院,还有那么多潜在患者等待我们医务工作者去开发,我们当爸爸当爷爷的有什么理由让一个褚照天占用和浪费医疗资源,从而使我们开源节流的工作不能得以更好的开展呢?”
董事长及众位董事都点头赞同。
朱朝清董事兼院长的脑袋嗡嗡地鸣响。他不知道高层发生了一些变故,点头的速度比较迟缓,更因为当初确定褚照天为重点项目,是宋院士亲自批示,亲自给各有关机构打招呼,才顺利立项的。由于关系到切身利益,朱院长直觉灵了,主位上那头神瞬间栽下神龛。
他心里妄议着:出事了,老王八蛋在推卸责任,不认账,那我就要当冤大头了。
朱院长虽有不满,却不敢公然跳出来反对。宋院士从一个死了爹妈的黑五类孩子,经过拼搏、钻营、内讧成为医学家,成了各种资本争抢的无形资产,是伟大的技术股、荣誉股、名声股,确实是在座各位的爷,他有通天本事,谁敢反对,立即会从董事变成不懂事的人渣。
果然,在宋院士给大家透露的一个内幕消息中,他把第一私家医院给绕进去了。
由于润丰实业的康生禄意外死亡,其内部立即投入财务清查中,发现大量经济问题,而这些经济问题,又牵涉到腐败,它拖进去了一些不该被拖进去的人。当然,这些事也不直接牵涉到私人医院,当初润丰实业在第一私人医院的兴建时,赞助过一笔巨款,不是问题。
宋院士又来了一个悬疑似发问:
“究竟出现什么问题了呢?为什么让我这个年近七十岁金主爷爷亲自坐动车,而不是坐飞机,风风火火来新康呢?”
朱院长想,你怕飞机出事。不过,宋院士说没直接牵涉到私家医院,又让人略有放心。
宋院士自问自答:问题就是这个消息传到了更上面,一石激起万重浪。润丰是D省重点企业,是红尘几百强企业,是世界几百强企业,润丰这个纳税大户,是财政收入的支柱啊,却发生了那么多的重大事故,上面的上面有人慌了,要撇清关系,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知道什么是代价吗?谁是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