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若石笑了笑,说道:“在外面,我就按再生的辈分称呼各位吧。司马大哥,我这次来新康,感到咱们分舵的规矩大了,是十一董要求的,还是九董给大伙儿添堵了?”
在门主面前搬弄是非,司马灭南没这德行。他看向马敬德,想求得一个暗示。
马敬德说道:“怎么想就怎么说吧。门主问过我了。”
司马灭南啧一声,决定该隐的隐,挑着该说的说:“嗨,是吴六奇那老小子要求的。客观地说,他也没怎么要求大家。就是吧,他一摆出他那吴局的架子,大伙儿不知不觉就跟着他带的道儿走了。”
惠若石微微颌首:“哦,都挺习惯的?”
“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吧。我脾气不好,有些时候忍不住了,也顶撞顶撞,不过,那也是说笑的成分居多。吴六奇那老小子,在凡人官场……”
“又说我什么坏话呐?”吴六奇现身,立在三人面前,“不注意情况,闲聊啥呢?”
“门主来了。”司马灭南提醒道。
吴六奇朝惠若石看去,感到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在怔了一怔后,拱手作揖:“门主!属下参见门主!”
惠若石也作揖还礼,笑道:“吴总执事,咱俩这么行礼,把他俩晾着了。我俩信着信着,也当真了。跪拜磕头废止一百多年;免去不必要的作揖改为握手,有三四十年了吧?”
吴六奇仔细默算了一下,道:“回门主,四十一年了。”
“我俩在这儿一讲礼,大家也会跟着讲,有些麻烦,是吧?听九董说,精神病院搞那套三跪九拜,要在社会上推行,咱们就不事事仿效凡人了。水朝前流,不退的,这挺好。”
吴六奇忙道:“是是是,谨遵门主吩咐,指示!”
惠若石又笑道:“别开玩笑了,我没指示。咱们去其他的警戒点看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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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敬德带惠若石从万柳堂往东行,已通知了所经过的几个警戒点,柳双喜等心细的老神民,都在市区的警戒线上。惠若石也只是简单问了问情况,未加藏否。事先马敬德都不作介绍,能认出门主的,惠若石就承认,认不出的,在问到他时,他就自报名字,没什么特别。
吴六奇和司马灭南所在的位置居中,再往东,就是远郊了。
四人隐身离地而行,一边聊着。
这条线上只有三四个小村庄,连大一点的镇子也没有。国道、乡道、高速路上,车来车往,行人不多。警戒点有设在天空云层里的,有设在陆地山峦、树林、河涧的。惠若石在马敬德、吴六奇、司马灭南三人的陪同下,每到一个警戒点,也是随意了解一下。
吴六奇也渐渐感到这次的安保措施,没多大价值,完全没必要。
今天的警戒,他是按照红尘大人物出行的模式安排的。
可现在一行的四个神民,没有乘车,没有吃瓜群众的夹道欢迎。门主惠若石也不会上集贸市场,闯到某家店铺问问物价,问问小商小贩对目前的生活满不满意,更不可能走到农户家里,随便掀开别人的锅盖去看看,佯作关怀地问一声:大爷大妈,今儿晌午咱吃啥呀?
要是农户捧着俩窝窝头,请惠若石尝尝,那踏马就尴尬了。
吴六奇身临其境地设想:要是遇到农户当真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必定要想到,农户的手干不干净,窝窝头卫不卫生,加黑科技了吗?有没有下毒?门主平常吃凡人的食物吗?吃得惯棒子面儿吗?这些习惯事先都没了解呀?万一他不想吃窝窝头,推说胃不好,假装喜欢吃红薯,农户偏偏又拿出昨天的剩红薯。这又该怎么处置?
吴六奇杞人忧天地,把自己弄出一身冷汗。
门主要是脑门一拍,心血来潮,想表现一切以吃瓜群众为中心,吃窝窝头吃中毒了怎么办?不中毒,吃跑肚拉稀了怎么办?让圣人一般的人物,像自己那样一小时去五六趟厕所,情何以堪呀?事后该以什么罪名判那农户呢?判了,又会不会引发大规模暴动?
他想着想着,就惭愧了:太幼稚了。
因为四个人是隐形而行,脚不着地,偶尔穿上云端去通知神民,又降落下来,离地三四米,只超出车辆的高度,就可以,没有欻欻飚飞炫技。凭他们所修仙法仙术的防御性和自身的洞察力,方圆一里两里,有没有敌情,有没有天庭杀手,也是能感知到的。
吴六奇自艾自怨地跟着惠若石的声音走着。大家全凭问答的声音,来辨别彼此位置。
门主在通知神民撤点的过程,还断断续续聊着不事事仿效凡人,水朝前流的话题。
这个话题令吴六奇更是无地自容。
“我也是打亦步亦趋的仿效中,慢慢体悟到的。请各位斟酌斟酌,看我这认识对不对。即使抛开制度因素和历史条件,人性这东西也挺脆弱。”
司马灭南首先说出不同看法。
他认为,抛开具体的制度因素和历史条件不谈,就说不上人性到底是刚强还是脆弱,它完全是由求生欲望推动的本能。人求生本能这一个前提下,弱肉强食就成了绝对的合理。
惠若石轻声答道:“也是这个理儿。”但他又顺着弱肉强食,问到马敬德。
“马大哥,你在经商,要不弱肉强食,你有没有能力扩张再购买七十亩地?”
马敬德的声音在门主的左侧响起:“咱们神民要跟凡人和光同尘,经商更需要像商人一样去做了。但我认为,并不是所有经商的,搞企业的,都一定是靠弱肉强食。”
惠若石语气一直平淡:“你能买到七十亩地,别人怎么买不到呢?”
他没有纠缠马敬德是否弱肉强食了。
“我跟吴六奇熟啊。”
“和你同等条件,但跟吴大哥不熟的人,就买不到了。”惠若石简单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