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能真就这么晾着自己!
这人一点对贵胄的敬畏心都没有吗?
化外蛮夷!
玄桓暗骂。
但这是茜夫人张罗的宴会,玄桓作为儿子不能放任气氛卡在这里。
葳蕤又的确重要。
玄桓压着怒火,将这照脸来的无视生生嚼碎了咽下,尔后尽量平和地开口。
“葳蕤同学看起来心情不好,是玄家哪里做得不好吗?”
“倘若招待不周,桓在此致歉。”
他对着葳蕤一拱手,微躬着不动了。
玄桓等着葳蕤的反应,无论是暴怒也好讽刺也好,只要接了这句话,他就能顺着往下将流月推出去……
或者葳蕤继续一言不发,那样他就表示是葳蕤不愿意沟通,从而将母亲请出来……
玄桓悄悄瞟了一眼香炉旁边的饕餮摆件,又收回了视线。
玄桓什么都没等到,无论是暴怒、讽刺,还是沉默,但他听到了指尖轻敲琉璃盏的清响。
那细微声响很有节奏,平缓规律。
玄桓心里那股不安更盛了,一时间呼吸都停了片刻。更糟糕的是这点气息紊乱好像被听见了,玄桓听见葳蕤笑了一声。
然后在规律的细响里,玄桓听见葳蕤不疾不徐地开口:
“在我的家乡,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你讲究的礼尚往来,就是晾着别人的手,还坐着受长辈的礼?
玄桓几乎要翻白眼,但没翻出来。
细响停止了,在后方齐齐的轻呼声中,玄桓面前陡然划过一道金属的冷光。
锋锐之气扑面。
玄桓骇得下意识想退后,却双膝发软寸步难移,几乎绝望地闭起眼睛,等待疼痛降临。
疼痛却迟迟不至。
他试探着睁开一条眼缝,却看见那不知何时出现的锋刃停在了他眼前。
那是一把黑金色的短匕,刀背开出圆月似的缺口,口中镂雕花草,嵌红描金,匕柄缀着红绳,垂下浅碧花草玉珏。
像个精美的工艺品。
但玄桓不怀疑这匕首的锋利。
刚刚还慵懒倦怠如迷梦的少年已经坐直了身体,红绳缠着匕柄,被他细白有力的手一同握住,堪堪停在玄桓眼前。
他抬起了低垂的眼,那双冷厉的金眼睛定定望着玄桓。
玄桓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那实在不像一个人的眼睛,而像什么极其凶戾的兽类,披了美丽的皮混迹在人群,却在被冒犯时没忍住露出了獠牙。
玄桓怀疑哪怕是片朽木,只要葳蕤想,他也能用这种眼神看着,并把朽木捅进自己的眼睛。
何况那短匕上还挑着个切开的果子。
那果子是紫皮的,内里却鲜红,明明是蜜糖的色泽,在玄桓眼里却像是欲滴的血露。
执匕的人形凶兽施施然说着。
“你母亲的侍女请我吃了【有心木】。”
“我也回个礼,请你尝尝这【无花果】。”
玄桓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葳蕤的文字游戏。
什么【有心木】?
“有心不见充无目”的“有心木”!
那这【无花果】又能是什么果?
“无花硬结吞恶果”的“无花果”。
玄桓咽了口唾沫,却觉得喉咙发干。
“瞧我多讲礼数,你们请我喝罚酒,我还的却是一杯敬酒。”
葳蕤将那切开的无花果和刀一起送到玄桓面前,刀刃几乎要刮断玄桓面上的细小汗毛。
“玄桓师兄,请进敬酒。”
“可别不给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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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说发不上去就补在正文里叻
对话时匀速敲击硬物,可以更好地营造压迫感,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算是一种谈判技巧。
匕首是重阳节活动挂件【茱萸长念】,是挂件里相对不太花里胡哨的一个了。
其他的匕首那种张牙舞爪的风格,恐怕真的会给玄桓脸上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