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俯身咬她肩膀时,她摸到了冰冷的金属。
枪响的瞬间,屋外惊起一群夜枭。林晚看着江叙踉跄后退,军装前襟绽开暗红的花。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手中冒烟的枪管,突然笑起来:"阿晚......你的枪法......还是我教的......"
林晚握枪的手很稳。当年在靶场,江叙从背后环着她调整姿势,呼吸喷在她耳后说"稳住呼吸"。此刻他倚着屏风滑坐在地,血在孔雀刺绣上晕开诡异的图案。屏风后的西洋镜映出林晚凌乱的旗袍,和镜中那个十六岁的少女重叠——那年她穿着新裁的淡青衫子,躲在书房偷看江叙教阿宁写毛笔字,宣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长命百岁"。
"布防图......在妹妹的......"
江叙的瞳孔开始涣散。林晚跪下来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沫,翡翠镯子的裂痕刮过他下巴:"阿宁的手指是你让人切的?"
"是......"
"为什么选今天?"
"三月初七......"江叙喉间发出破碎的笑声,"你我的......婚期......"
林晚颤抖着去翻他军装内袋。染血的信封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扎双髻的少女踮脚往学堂匾额上挂红绸,眼角泪痣在阳光下像粒朱砂——那是五年前书院爆炸案中"死去"的苏蔓,江叙的青梅竹马。
枪声惊动了卫兵。纷沓的脚步声逼近时,林晚把照片塞回江叙胸口。他残留体温的怀表链缠住她手指,表盖上刻着"长相守"——这是她送他的二十岁生辰礼,此刻表针停在子时三刻。
院中海棠树突然剧烈摇晃,积雪般的花瓣扑簌簌落进窗棂。林晚对着镜子理好鬓发,将最后一颗盘扣扣到下颌。镜中人苍白如纸,唯有唇上胭脂红得骇人——这是用阿宁的凤仙花汁调的。
当第一个卫兵冲进房门时,她吞下了暗袋里所有的信纸。油墨混着血腥气在喉管燃烧,十六岁的桂花香从五脏六腑渗出。在意识消散前,她听见遥远的雨声中传来教堂钟声,像是那年上元节,江叙带她偷溜出府时,在码头听见的货轮汽笛。
海水般的黑暗漫上来时,她终于看清信纸上被雨水泡糊的字迹:
"见字如晤。今晨见玉兰落尽,方知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