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云慧谈话后,余杲杲她以“影响李修然学习”为由,向李修然提出终止辅导,被李修然拒绝。
他说:“不影响。通过给别人讲解题目也是提高学习成绩的方法之一,不影响的。”
讲了两遍“不影响”,向余杲杲证明给她辅导真的不影响他的学习进度。
余杲杲含糊着糊弄过去了。
等到两周一次的放学日,当天晚上,李修然又带着试卷上门了。余父余母热情招待了他,送了李修然两盒海鲜礼盒,感谢他之前对女儿的帮助,以后还得麻烦他。
收礼时总是推托不要的李修然,却在那次,说了一句“不客气,谢谢”,自然地接过了礼盒。
余杲杲两眼一黑,捂着额头,他礼都收了,这下是没辙了。
好在高三学生假期少,一个月只能回家两次,这么一想,余杲杲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很多。
之后的几次辅导,余杲杲学到一半不是嚷嚷着困了,就是瞎说自己肚子疼,把李修然赶了回去,把辅导时间缩短了一半。
无奈至极的李修然说:“余杲杲,答应的事情不能食言。”
突然被他喊了全名,余杲杲立刻乖乖站好,颇像犯错被抓的小学生,只是那双灵动澈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纯真又无辜,“我食言什么了?”
她说得小声,没什么底气。
“不是说要一起去A市吗?”李修然问,声音压得有点低。
“我有在努力!”余杲杲举着三根手指发誓,“我下次月考保证进步!”
她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无需质疑,李修然想说的也不是这件事,“那你为什么不好好上辅导?你真的想去A市吗?”
余杲杲一下子就绕进了李修然的思路里,目光一怔,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觉得李修然说得有道理,自己的学习态度确实有问题,“我知道了,李老师,以后不会了。”
一个月后的余杲杲,送完李修然回家,坐在书桌前,看着残留余温的椅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个笨蛋,就这么被他绕了进去。
她也不挣扎了,她知道叶云慧是为了他们好,但叶云慧担心的事情,余杲杲认为并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南方天气变幻莫测,古怪无常,就像任性的小孩,最爱捉弄人,忽冷忽热,总让人措手不及。
反复无常的天气,在十二月终于收了心,不再折腾人心。
冬天来了。
天亮得越来越晚,余杲杲跟着李修然走出宿舍大厅时,天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天冷了以后,余杲杲爱上了二楼食堂的小馄饨,连吃了半个多月,她也不觉得腻。
李修然看着她又端着一碗小馄饨,忍不住问:“你吃不腻吗?”
刚出锅的馄饨冒着腾腾热气,白烟掩住余杲杲的脸,让李修然看不清。
余杲杲握着勺子,朝馄饨吹气,“不腻。喜欢的东西就是会一直喜欢啊!”
李修然忽地想起余杲杲身上、教室座位上无处不在的小熊猫饰品、文具,好像还真是这样,他赞同地点点头。
馄饨凉了一点,余杲杲一口一个,嚼个几下就咽下了。
狼吞虎咽得样子,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饿了好几顿,李修然说:“不要吃这么快。”
余杲杲摇着头,嘴里嚼着馄饨,含糊道:“不行,时间是金钱,吃快点就可以早点去教室。”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嗡嗡的,让李修然听得不太真切,“……早点去教室,就可以多学一点,多学一点,分就高一点……”
分高一点,就离A市近一点。
这一句,她没说。
只有那句“分就高一点”,李修然听得真切清晰,发散思维,他一下就将余杲杲的话和考师大联系在了一起。
余杲杲的压力很大,李修然看得见,也感受得到,出言宽慰她:“你能考上的。”
他说得坚定有力,余杲杲被他感染,愁容散去,朝他粲然一笑,随后是坚定的点头,“嗯,我能考上的。”
早自习结束,余杲杲背着书包去了考场,今天是月考,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考试。
余杲杲的座位在中间一列的最后一个位置。她支着下巴去看窗外的钟楼,在心里感叹,时间宛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世界便从春意盎然走向了冬日萧索。
她看了一会,低下头翻看笔记,既然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场考试,那必须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月考最后一门是英语,余杲杲写完作文,一边痛骂李华,一边按着后脖子,准备放松一下脖子,再把整张卷子检查一遍。
目光顿住,余杲杲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一颗颗细小的雪花在飞扬飘落,衬得砖红色的钟楼更加孤独寂寥。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且出人意料的雪。
余杲杲看得有些呆了,连试卷检查都忘了。
不少同学也发现了窗外的飞雪,停下作答,欣喜又好奇地看着雪景。
监考老师敲了几下讲台桌,咳了两声,拉回大家的思绪,“快到交卷时间了,没写完的同学加快速度,写完的同学再检查一遍。”
余杲杲收回视线,飞快地将试卷检查了一遍,改了两个完形填空的答案,便安心地放下水笔,安静地欣赏雪景。
W市气候温润,下雪是个罕见事,她听邱爱华说上一次下雪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但余杲杲记不得了,因此,下雪对余杲杲而言,是件新奇事,在她看来,这才是她第一次见到白雪的“庐山真面目”。
考试铃响,监考老师知道大家看雪心切,放弃了从前的收卷方式,随机点了两位同学帮忙,让他们按座位号大小帮忙收卷。
清点完答题卡,监考老师摆摆手,“出去看雪吧!”
教室的寂静瞬间被打破,一群青春气盛的学生,像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争先恐后地从狭窄的教室门口挤出。
有的趴在走廊栏杆上看雪,有的一路疾奔回教室,想要跟最好的朋友一起分享快乐。
余杲杲是后者。她几乎是用跑八百米的速度跑回教室的。
好朋友们的座位都是空的,余杲杲干脆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等着他们回来。
李修然是他们几个中第一个回来的,余杲杲一看到他,就远远地朝他挥手,提高音量,冲他喊:“李修然,下雪了!”
余杲杲往他那里跑了几步,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李修然,你之前看过雪吗?”
那一年雪落,余杲杲三岁,李修然五岁。
“看过。”李修然的声音如同雪落山林,宁静、干净和温柔。
余杲杲夸张地“哇”了一声,想起邱爱华给她描述过的,十几年前的雪景,“我也看过,就是我不记得了。那你还能记得吗?你那个时候……应该五岁了,五岁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那场消失在她记忆里的雪,李修然记得,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天地银装素裹。
“记得。”
“你记性真好。”余杲杲转头看雪,不怕冷地将手伸出栏杆,试图接住雪花,“那你说,这两场雪,哪场好看?”
李修然没有立刻回答,他侧头去看余杲杲,她把冬季校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埋住她的小半张脸,只把鼻子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的眼睛明亮温暖,带着看见新鲜事物的欣喜。
她突然又抬起头,露出了冻得通红的鼻尖。抬头看着片片飘落的雪花,余杲杲忍不住弯了嘴角。
想起李修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佯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快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