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率大军出征时,萧锦羡顶着漫天风雪,艰难行军。
长途跋涉抵达幽云城后,便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一路上,他所思所想都不再受控。他是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但眼下似乎是失控了。
往年出征,心里装的是战事。可是这会儿,他却只是在想,不知这小丫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愈是西行,所见愈发苍凉。
战乱之下,流民四处逃亡。她一个小女子,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还不知会遇见什么。
越想越心惊,偏生,探子再探不到她的行迹。
那一刻他承认,他掩盖了那一丝无人察觉的慌乱。
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不必再探。”
说罢,他一个人策马出营,任由呼啸的风声抚平心底的紊乱。他攀至高处,银色的铠甲,裹上一层玄色披风,在寒风里掀起一片萧瑟。
目光所及再往西,就是台东城。
城墙上已挂上祁军的旗帜,张扬地昭告天下,东庆的这片领土已然沦陷。
萧锦羡目光肃然决绝,他势要夺回台东,再将祁军逼出东庆国界。
他要速战速决,他迫切地需要寻找一个答案……
那些在两人分离之后,让他逐渐失控的思绪,以及从香云楼救出温念之的那一个拥抱,衍生出的心绪究竟是什么。
兜兜转转,他竟在碧鸾山再次遇见了她。
这会儿,正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相信我……”萧锦羡再一次靠近她。
温念之绷在心口的最后一根弦,被这三个字轻轻挑断。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了山中的野菌子,中了毒,生了幻觉。
眼前的人,一开始明明只是为了与自己做戏,可是这会儿,他却在“乞求”她留在他身边?将军入戏太深,她有些……招架不住。
春风冉冉,毫不吝啬地灌入正厅。
除却料峭春寒,更萌生了春意柔暖。
温念之深知,她与他有云泥之别,她是泥,害怕染脏了他的身。
可那人这会儿却将这捧春泥揉上了自己衣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都不怕,那她还怕什么?
春阳洒在门槛上,照出斑驳的影。
温念之抬眸,对上萧锦羡真挚热烈的目光,她只轻轻说,“好,我相信你。”
山巅的积雪化成春水,涓涓细流滋润万物,也叫他的心田染上润泽。
萧锦羡这一次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软乎乎的,手感不错。
头一回,他笑了。
眉眼缱绻着柔情,亦好似放松了许多。
*
所有愿意留下的难民被登记在册。
萧锦羡命人以“户”为单位,召集大伙伐木搭建简易的木屋。
每一户人家领到了简单的生活物品。
男丁开垦出少许农田,有序播种。
“黑虎寨”的门牌被取下,替换成“万安村”。
匾额被放置一旁,萧锦羡浅勾着唇角,“这些时日,你倒还没落下功课。这字——”
“怎么?”温念之不满,“写得又不入你的眼了?还是又丢你的脸了?”
当初怎么被他气出将军府的,这会儿她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