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正是立秋。
北宁东庆之边境——桐邱城外。
秋老虎之下的日头正毒,仿佛要将这一年所有的暑气尽数倾洒在这片黄土之上。
今日已是庆、宁第三次谈判。
北宁朝中年轻的文臣——顾思远,奉宁帝之命远赴边陲,与东庆谈和。
这些年,宁帝的身子每况愈下,更是在不惑之年便开始沉迷丹药之术。十几年来,派使臣,寻灵药,劳民伤财,大费周章。
宁帝的太子赵云成更是荒淫享乐,夜夜笙歌。
蛀虫早已爬满褥子,金丝锦被之下,是满目疮痍。
加之北宁连年干旱,收成锐减,民间苛捐杂税却日益加重。
民怨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萧锦羡看着北宁日益衰落,他才选择在此时北伐,的确是不二的良机。
当他秘密抵达边境时,只不过略施小计,便将桐邱守将引入军营。以“北宁无端挑衅东庆”为由,将人扣在军中。
如今的北宁根本无力与之一战,宁帝首要派遣顾思远前往桐邱和谈,其二便是派出使臣远赴西祁,欲求西祁相助。
西祁还未答复,顾思远率先抵达前线。
前两次,双方均未谈拢。
当顾思远以一身文臣风骨立于桐邱城之前时,桐邱刺史才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此人年轻有为,只要他亲自来了,这仗便打不起来。
眼下,双方正僵持在城外的一处空地之上。
日头正盛之下,搭建起简易的草棚,摆上一方木桌,两张椅子,便算谈判之所。
萧锦羡懒洋洋地靠在圈椅上,他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毒辣的太阳,刺得人头晕目眩。
前方的桐邱城墙,有弓箭手驻扎,对着他身后的大军。
顾思远端正地坐在他对面,一袭白袍,衬起他偏瘦的身形。舒朗的眉目下,萦绕着的是一身书卷气息。
看起来就弱不禁风。
“顾大人。”萧锦羡慢条斯理地支起身子,喝了一口粗茶,“大庆的条件萧某已经同你的同僚说过不下数次,要么赔款,要么割地。若是谈不拢,还是莫要白费口舌得好。”
顾思远温润的外表下,不卑不亢地对上他的眼眸,“故人相见,将军竟半分旧情都不念吗?好歹,北宁是你的故土。”
那人并不打算接这话。
当萧锦羡得知北宁派来谈判的人竟然是顾思远时,一些若有似无即将消散的回忆,却如秋风打了个旋儿,又将那片载着回忆的枯叶送了回来。
顾思远,赵云成的伴读。算起来,亦是萧锦羡儿时的同窗。
但他与此人没什么交情,赵云成更是陈皇后的嫡子。若非要算的话,千丝万缕顺着摸排,还有些仇恨卷在里头。
此时,萧锦羡只是摇摇头,“旧情?萧某若要念旧情,今日坐在这里的便是旁人了。”
“可是——”
顾思远虽一眼认出了他,却不知萧锦羡是如何入了东庆为将的。照如今的形势看来,萧锦羡的确不会再念那所谓的“旧情”。
短暂停顿,顾思远继续说,“只不过是北宁守将误入你东庆大营,如何就到了割地赔款的地步?”
萧锦羡道,“有趣得很。若今日是我大庆守将入你北宁军营,你北宁难道不会狮子大开口?此事往大了说,便是你国无端挑衅,是你国要发动战争。这会儿又示什么弱?北宁疆域本就广阔,难不成还要觊觎大庆吗?”
顾思远轻嗤一声,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