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下事那会尽如人意?俞惊尘想不到竟会与他几位旧识红妆,在江湖间,一一重逢,并每一次都使他几乎脱不开身,摔不开手!
“蝎死回音谷,人近负心潭”,“岷山”中,没有事了,这座川北名山,虽然景色绝佳,但俞惊尘无心欣赏了,他亟于南下,掉头东归。
不过,俞惊尘离开“岷山”台,突又变计,不及于掉头东下,赶赴“黄鹤楼”了。
因为柳东池,葛心仁,鲍恩仁,可能尚在“武昌黄鹤楼”左近,等他相会。
他觉得自己业已艺成,也受过不少折磨,略有江湖经验,今后应该尽量独闯天下,不必事事都依赖那几位前辈为助。
既然知晓“天蝎尼姑”踪迹不远,何不先川中一带,搜个透彻。
柳东池等,即令在“黄鹤楼”等得不耐,也会设法留话,不至于便从此参差,难以相见。
俞惊尘既有细搜川中之意,为何单单放过“岷山”?
他衡量过了,他觉得“天蝎尼姑”人在四川,定然没错,但却不在“岷山”。
因“天蝎尼姑”若在“岷山”,“天蝎秀才”欧阳纶恐怕未必会死得那么容易!并连那么多的毒蝎,也一并被柳还珠统统杀死!最低限度,“天蝎尼姑”若在“岷山”,也会于欧阳纶死后,替他收尸,不可能听任人尸,死蝎,一齐狼藉在“回音谷”内。
由此之故,俞惊尘虽然不搜“岷山”,却在岷山左近,下了不少功夫!
空费工夫,不见尼姑,奔劳半月,来到郦都!
这半个月的工夫,完全徒劳,不单“天蝎尼姑”,毫无踪影,连她所设监视俞惊尘行动的所谓“追魂桩卡”也似一并揭去,好像是自甘示弱,存心要避锋头!
到了“郦都”,俞惊尘只得卖舟东下,心想天下事,往往无巧不成书,或许自己在陆上所找不到的东西,会在水中突然出现?也说不定?
这种想法,是否一厢情愿?
不一定,俞惊尘在卖舟放江,顺流东下之行,确有所遇,不过所遇的,不是“天蝎尼姑”而已。
就在他于“郦都”江边,与船家谈好船资之际,有位满身都是酒渍风尘的青衫文士,向俞惊尘长揖为礼,陪笑说道:
“小弟乃是江西人氏,流落川中、资薪已尽,无力还乡,仁兄既然卖舟东下,可否允许小弟搭个便船,功德更无量了!”
一来,俞惊尘侠义为怀,到处救仁济世,对流落异乡之人,求搭便船,决无不允之理!二来这青衫文土,形容憔悴,满脸病容,但谈吐不俗,眉目间,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俗风华,使俞惊尘略起惺惺相惜之感!
故而,那青衫文士的语音才了,俞惊尘便伸手肃客,并又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递向那名叫李二的船家笑道:
“李老二,我有客人,你去多准备一些美酒佳肴,这一来,于千里江陵,眺赏三峡美影之际,便不愁孤独,可以有所请教的了!”
李二明知区区酒菜,那用得了多少银子?余下来的,必是自己赏头,遂“喏喏”连声,喜孜孜的接银欲去。
青衫文士笑道:
“船家,我酒量极佳,泸州大曲,或锦州大曲,务须准备丰富!此外,血豆腐、兜兜碱菜,涪陵榨菜,剑阁腊肉,也多卖上一点”
李老二虽觉这全无钱求搭顺风船的青衫文士,有些罗嗦,但因对方所嘱备的,全部是些川中土产,并不十分名贵,遂也并未说什么难听话儿,照样点头答应。
李老二一走,那青衫文士,并自举步登船,并向俞惊尘含笑道:
“小弟是个落第文人,策论文章,自知浅陋,不敢举对黄明!但居川甚久,山川形势,尤其是瞿唐、巫峡、隘西陵胜景,却属极熟,途中可为仁兄,一一指点,什么盖顶黄牛、崆岭白帝,兵书宝剑、马肺牛肝,故事多得很呢!”
俞惊尘陪这青衫文士,进舱落坐,一面斟茶敬客,一面笑道:
“小弟复姓俞,单名一个白字,仁兄上姓高名,怎样称谓?”
青衫文士应声答道:
“小弟莫负心。”
俞惊尘因新近去过“负心潭”,觉得“负心”二字,有点扎耳,不禁向这位自称“莫负心”的青衫文士,皱眉看了一眼。
“莫负心”的反应,十分敏捷,业已觉察出俞惊尘的诧异神情,遂含笑问道:
“俞兄皱眉则甚?是嫌我这莫字不佳?抑或负心二字之名,起得不好?”
俞惊尘笑道:
“莫兄说那里话来?姓氏是先人宗脉,有什么好坏?莫负心二字,虽嫌薄德,但连莫姓之下,反有哲意,不过,莫负心者,不似庙堂之名,到有江湖意味!”
莫负心抚掌笑道:
“小弟今日可谓得遇知心人了,仗义多从屠狗辈,衣冠半是负心人!小弟不单性喜结交江湖人物,这三个字儿,也太不投那些宦场俗客脾胃!”
俞惊尘举杯笑道:
“酒菜未来,以茶待客,小弟要为这莫负心三字,奉敬莫兄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