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话,崔老太太都没有往心里去。
倒是这最后一句,听得她那苍老的眼皮轻轻一颤,缓缓撩起去看那跪在自己跟前的孙子。
崔茂学满脸认真,那模样倒不像是作假。
看了一会儿,她叹道:“不是祖母不愿意你出门,而是你自个儿瞧瞧,这些年你在外头荒唐的还少吗?你媳妇是个厚道温善的,不与你计较,可你也不能这般寒了人家的心啊!须知,少时夫妻老来的伴,你若是一直这样待人家,人家往后还能与你一条心么?”
这话听得崔大奶奶满心感动,忙道:“祖母,我既已是茂学的妻子,那就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夫妻同心,这是正理,孙媳再没什么不愿的。”
“你还年轻,谁当年不是这样过来的?哪个女人成婚了,不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安安稳稳地走一辈子的?你莫要护着他,他就是太疏于管教,孟浪无度,任性张扬!”崔老太太冷哼一声。
崔太太满心不是滋味。
家里老祖宗护着孙媳妇,她也不能说什么。
可这话分明就是在怪她没有将儿子教好……
她还没开口,一旁的崔老爷已经拱手开口:“母亲教训的是,我们夫妻没能教好茂学,还要劳烦母亲您费心。”
崔太太垂下眼睑,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狠狠横了丈夫一眼,随后,也跟着温婉歉意地笑道:“都是我不好……这些年的也顾不上太多,茂学年轻,容易被外头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勾搭,说起来也是这些个女人不好,学什么都成啊,怎么就学这些个手段呢。咱们都是内宅妇人,又哪里会这些个?”
说话间,她的眼神还时不时去看儿媳。
崔大奶奶被她看得很是恼火。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藏得太深了。
若是没有上回子去赴宴,听到那些妇人们的话,崔大奶奶估计也会这么说。
可那些个夫妻恩爱的府邸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用了暗芳娘子的房中秘术才有的好光景。
她就不信自家婆婆会不知道。
这分明就是知道,故意拿这话出来说的。
一声长叹,崔老太太摆摆手:“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还说它作甚。”
她转脸去问崔茂学关于这次出门要采办的药材明细。
原本,她只是想考一考自己这个孙子,看他是不是又编瞎话来糊弄长辈。
谁知,崔茂学张口便来,说得头头是道,一点不像是瞎话。
不仅如此,他还说了此番出门的路线。
崔老太太年轻时也是跟着丈夫走南闯北的,自然晓得这些,一听就明白孙子是正经想要去做事儿的,并非胡闹贪玩。
有了这一层把握,她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咱们崔家,明面上是布庄生意,这些年祖宗庇佑,我崔家子女也上进,攒下了这般多的家业,实乃崔家之幸。但你们长房这一支却很清楚,除了布庄成衣之外,咱们崔家还有一条暗中进行的买卖,就是这药材贩卖。”
崔老太太说着,又满是希望地去看崔茂学,“你自小不爱读书,别说那些个经学八股,就是珠算账本子你瞧着就头疼,偏爱这些个药材……好好,倒也算我崔家有幸,你往后好好做着,这一条暗地里的买卖就交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