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S市景苑华栋大厦】二度窒息(五)
景苑华栋正大门朝南,沿着主干路越过园林景观向内行驶,能依次看到中心会所和B、C、D栋,而A、E栋则是位于最深处。
道路很宽敞,两边原本应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致,此时已然杂草遍地,落叶枯枝堆积在路旁,只能隐约看见曾经水石清华、阆苑琼楼的秀丽。
园内漆黑一片,只有凄冷的月光笼在天上,秦子焕全程靠着车灯才能认出路。他也没管别的,直接就往五栋大楼中心的中庭位置开,开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找到一处草地停下,随即便下了车。
左镇潮也跟着跳下车,然而在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她抬头仰望四周,便觉得这个位置选得实在不太好。
周围那五栋大楼将他们的车围在最中间,如同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伺着。
「虽然几栋大楼都出现过坠楼事件,但根据地理位置,向张业鹏挥手的那东西应该是在A栋,也就是最早发生事件的地方……」左镇潮看向不远处那栋峻宇雕墙的大楼上、于夜色中反射光辉的金色“A”字,在内心道,「完成任务为上,先去那边看看。」
由于沈医生走得实在太过毫不犹豫和决绝,左镇潮那会儿甚至来不及拦他,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此刻她仍在为他担忧。
秦子焕捯饬一番直播器材,跟左镇潮打了声招呼后,便毫不忌讳、轻车熟路地开启了直播间。
“大家晚上好~”
[来了!]
[焕焕也太勤奋了,泪目]
[今天的探灵没有预告啊,焕焕现在在哪里?]
[是我网络问题吗?怎么感觉一卡一卡的]
[上面的,我也是这样,可能是现场信号不太好]
[……]
直播间瞬间涌入大量粉丝,评论区相当活跃。秦子焕拿着手机自拍杆,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让镜头只能拍到自己的脸。
“今天来到的地方是之前有粉丝提到的废弃大厦景苑华栋。”
他摆出一副营业式笑容,简单为观众介绍了一下景苑华栋的情况,声音在寂静的园林内凭空炸开,极为突兀,回声层层荡开。
左镇潮倒是不担心他的行为冲撞或是引来什么,秦子焕这一路上都快把景苑华栋里的厉鬼们祖宗十八代问候完了,不差这一两句的。
[啊?景苑华栋?]
[不是说那地方徒有其名?]
[懂了,上次在西校区太刺激了,这回是来度假的(狗头)]
[这点小地方下回就不用叫兄弟们了]
[没意思,走了走了]
听见地点名称,评论区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也有不少人直接就退出了直播。
秦子焕完全不在乎直播间流失的那点人数,自顾自将景苑华栋的背景故事讲完,话锋陡然一转:“由于上次的经历,这回我特地请了一位大师同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之后大师应该会常驻——”
屏幕上,秦子焕转头看向了另一侧:“大师,自我介绍一下?”
[?!]
[真的假的?焕焕不再是独行侠了?]
[爷青结]
[什么大师啊?靠谱吗?]
直播镜头突兀地一转,掠过漆黑静谧的大厦,画面停留在杂草丛生的园林之中,某个戴着塑料面具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那人分明穿了一身相当考究的风衣,脸上却戴着劣质油彩图画的面具。本该是有些滑稽的打扮,可不知为何,此人一言不发地立着,阴影遮住她半边身体,竟然显得有几分诡异。
[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谁家好人半夜这种打扮啊]
[焕焕你找的是大师还是厉鬼啊!!!]
突然被秦子焕cue到的左镇潮,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将直播间里的人吓了个半死。
她慢慢抬起手,想要和观众们打个招呼,但是又没想好该说什么。
空气沉默了,本就安静的环境,骤然落针可闻。
于是在其他人的眼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它动了它动了!!]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秦子焕见左镇潮尬在原地,便随口解围道:“大师比较害羞,大家别介意。各位准备好,我们这就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镜头折回来看评论区。瞧见上面对左镇潮是厉鬼本鬼的指控,秦子焕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再管观众们的发言:“走吧,进A栋看看。”
左镇潮维持着“大师”的高冷人设,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刚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一阵摇晃,窸窸窣窣地响动着。
里面“唰”地就冒出来个人影。
是沈佑心。
准确地说,是面带疲惫、看起来已经跋山涉水好几公里,甚至连裤腿都破了几个角的沈佑心。
*
沈佑心起初是不想和左镇潮他们分开的。
倒没什么多余的原因,单纯觉得那个姓秦的男生幼稚且鲁莽,看上去完全不靠谱,左镇潮和这种人待在一起,危险指数会直线上升。
颇有些看见自己女儿和鬼火黄毛好上了的老父亲惆怅。
但秦子焕骂的也没错,他不是崔璘,他和左镇潮真正认识的时间也就几天,根本没有多管闲事的立场……
沈佑心不太舒服。
这话像是刺到了某个一直被隐藏在表皮之下的软肋,将他始终不愿去细想的、可笑的遮掩彻底掀得一干二净,那些黏稠泥泞到近乎滴水、卑劣隐秘又下作的妄念,尽数抖露在阳光下,呈现在她的面前。
于是当看着她的脸时……沈佑心觉得自己简直恶心得无地自容,近乎落荒而逃。
然后他就后悔了。
他在浓到可见度不足半米的白雾中,朝着同一个方向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因为过度吸入那些来历不明的白雾,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甚至感受不到腿部的酸胀,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过了几分钟,又或许是几天,他终于看见了道路的尽头。那是一处高耸的围栏,看着就像是某个小区的边界。他在墙角的位置发现了一道隐秘的小门,穿过疯长的灌木,被锋利的枝叶划破衣物,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
然而,事实却是再度回到了原地。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不如说,从最开始,一切就与常识背道而驰,他无法用自己的世界观去思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