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卖傻是乜四仁二嫂的最好伪装。
她知道自己退休以后,乜振兴被判处为无期徒刑。她知道这一生,乜振兴回家的可能已经完全消失。乜振兴的妻子从此开始有些疯疯癫癫。
乜振兴的老婆疯疯癫癫。她不疯疯癫癫也不行,乜振兴的父亲因为上研究生的事情,上山砍劈柴摔死,当时全镇全县都知道这一事件;再下来母亲知道二儿出事,安详的去世。她不明白,乜振兴的母亲怎么能够穿着寿衣,穿戴整齐的安然而去?难道她预感道自己大限将至?母亲的身体是那样好,平时是那样自豪和开朗,她是全镇、全汉山区人的骄傲。被人们誉为最有福气的福老太。
判决说乜振兴贪污了多少多少钱,还有多少多少套房,甚至还有多少多少女人?乜振兴老婆怎么也不会相信?她自己就是家里的当家人。
说实话,就在乜振兴被带走调查,让她送被褥的时候,她自己穿的一条裤头已经补过两次,她都没有舍得扔,他有一件护胸的小衣服,并不是在商店里买的,而是自己亲手缝制,她都没有舍得换下来。
她们虽然有一套130多平方米房子,被大家誉为皇宫一般的住房,但她自己平时依然蜗居在农科院宿办一体化的两室一厅房间里,仅仅只有50多平方米。她仅仅存了十多万元,都是自己从牙缝里节省出来,自己搬房子时亲友送的礼金。那是给孩子上学用的。
她算一算,在乜振兴46岁左右的时候,便和她断了夫妻之事,她想一想,乜振兴怎么会有二十多个女孩,十多个女人有染。人家还是姑娘,女人都有家室,乜振兴怎么下得了手?他那身体吃的消吗?
她不相信,但别人坚信这都是事实。她不相信乜振兴能坏到如此的地步,能够和比自己小一二十岁女人乱来。别人说:乜振兴甚至和大自己三五岁的女人有染,这怎么可能,因为她自己就比乜振兴大两三岁,乜振兴对自己哥们一样对待。
她听别人说,乜四仁写了一本书,还把书拿回来让她看。
其实,她虽然是高中毕业,但识的字并不多,那些年学生上学就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因为自己长得漂亮,精气神十足,在学校是男孩子们追逐的目标。
她曾听母亲讲,她小的时候吃过一只猫头鹰,他们村的人都把猫头鹰叫灵鸟,老人说猫头鹰是不能打的。而她就拿起一块石头,用了三次才将猫头鹰打下来,然后拔毛煮了。家里人没人敢吃,农村人都说猫头鹰是一般人不能吃的,因为它有灵性,吃过猫头鹰的人,会大富大贵。
既然猫头鹰不能吃,怎么吃过猫头鹰的人又大富大贵?这不矛盾吗?
二嫂断然不相信这些,因为她思想前卫,既然大富大贵,她就吃了,看能不能大富大贵。
她知道村里人是在骗她了,她吃过猫头鹰,怎么可能大富大贵?在农村里说一个憨厚本分的人,怎么奋斗,把骨头累坏也不可能大富大贵。
最后,当她奇迹般的和乜振兴谈上恋爱之后,她认为村上人说的话是正确的。因为叶振兴在村上教书,大家都叫他先生,对农村人来说,一个先生拿着轻松最高的工,每天教着学生,被学生从拥着成为老师,她认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到了。
刚巧,她就生了一个孩子,孩子和他父亲一样,浓眉大眼,而且是男孩,他给这个男孩起名乜红,乜振兴反对这个名字,说红儿给人女里女气的名字,没有刚毅和坚强的成分在里面。
她就一个混出来的高中生,哪里知道什么刚毅和坚强。他甚至为这个名字还和老婆争吵过,乜红有什么不好,女孩对父亲,对母亲最忠心忠诚了,正儿八经的小棉袄。
乜振兴说:“问题是红儿是个男孩。”
她让我红儿这个名字好,坚持自己的主见。
但乜振兴从来不把孩子叫红儿。最后上户口的时候,二嫂便将孩子的名字叫乜红。他认为孩子名字很有些杀气。
现在,孩子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他接送,高中的时候便住校了,住校后一周能见一次面,当时乜红上高中的时候,还没有她接的份儿,都是王珂派司机周五接回家来,周日下午送学校去。还给孩子买一大包的营养品,奶粉和面包等等。同时还有孩子喜欢吃的炸鸡腿与糕点等等,许许多多五花八门而贵重的食品,可以说孩子享尽了荣华富贵,一双球鞋三四百元,那是她一个月的工资。王珂便毫不吝啬的给孩子一买就是两双,让孩子换着穿。她虽然和孩子能够见得上面,但回来也就是吃一顿饭,然后便和同学们疯狂的去游玩儿,她把孩子锁在家里,让孩子认真读书,好好的复习,考出一个好成绩,考上一个好的学校。其实,孩子和她都明白,即使孩子高中毕业,他的父亲也会给他安排一个很好的工作,即使考上北京大学回来,父亲也会把他安排在身边,最后羽翼丰满,慢慢的随着他父亲的道路,荣华富贵便由此开始。
她看着孩子喜欢交际,乐于享受的时候,她也开心,她也自信,但乜振兴把孩子的学习和教育是委托给她的,她不能让孩子如此的狂妄放荡,乜振兴回来呵斥她对孩子的放纵,她便很严厉的要求孩子,孩子倒是听话,但学习差的有些太多,在班上学习可以是最差的。
最后学校还委派了语文,英语,数学,化学,物理的专科老师,晚上轮番在学校给开小灶辅导,都没有挽回孩子的学校成绩,最终考了三本学校。其实,那就是一个自费的学校,一学期要交学费9000多元费用,开学第一学期,要交两万元。其实,她并不知道要多少钱,因为每次都是王珂领上孩子,领着漂亮会计把孩子送到学校,只是让她坐在树下休息,孩子办完一切手续,然后便是吃饭。最后,高高兴兴给她买过礼物回到汉山。
每月的生活费是她给寄,但孩子总是说自己的生活费还有。
她不明白孩子怎么身上有无穷无尽的钱,老也花不完,她依然要给孩子寄,她怕孩子在省城没有钱花,受到委屈,让乜振兴知道。
乜振兴在上大学的时候,她一直管着家,管着财务,乜振兴在学校花错了钱,浪费了钱,她还要对乜振兴斥责和谩骂,甚至用不能同房而体罚他。
她不能让孩子再经受这样的委屈,因为她的孩子现在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孩子,那是市长家的公子,假如再有一个女孩儿,便是市长家的千金。
她想想自己的一生活得很是窝囊。自从乜振兴被带着调查之后,她就没有活出人样而来,活得苟且。
她退休之后,竟然半年没有休费费,过着寄人篱下生活,她每次总是看着别人把饭全部打完,她才拿着饭碗去打饭,炊事员给她打四两饭。剩的不管什么菜,给她打一勺,偶尔没有了菜,便打一碗汤端回宿舍来吃。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大家喜笑颜开坐在饭堂里吃,她坐在哪里,哪里就悄无声息,就有异样的眼光在看着她。她在宿舍里静静吃过饭,洗过碗,然后便睡去。醒来便翻腾着乜振兴留在家里的那些书籍。
后来,乜振兴到了新疆,把他所有的书籍和笔记,全部打包托运走了。用了两个麻袋才托运走。
她还珍藏着乜振兴上大学时的一套衣服。那一套衣服是她自己挣的钱,给乜振兴买的布。是农村一个开缝纫社的人,根据她提供的尺寸给做的,虽然有些土气和老式,但那是她亲手给作下的,乜振兴并不喜欢穿,他认为穿上像老头儿一样,但她最钟情的这套衣服。乜振兴只穿过几次,便把它遗弃了。也不是遗弃了,而是我洗净,熨烫的平平展展,然后叠着放在那里,她知道现在不会再穿这样的衣服了,当他工作以后,看着这件衣服有些老气和土气,有些像老头儿一样没有一点式样。
她这一生最为窝囊,自己的名字一直没有人知道,大哥把她叫弟媳,乜四仁把他叫二嫂,孩子叫自己妈,乜振兴叫自己“嗨!”单位上,大家都称他为市长太太,市长夫人,惟有王珂把她称嫂子。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她想,假如乜四仁再写小说的时候,一定要告知读者,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她在哪一个村?她不能无缘无故,无名无姓的生活一辈子。
大家都说自己疯疯癫癫,傻傻呆呆,其实,她明白不这样,便引不起大家对她的同情。她想,可能大家会欺负她,甚至会谩骂侮辱她。
她知道农科院对她是最好的,没有人当着她的面骂她欺负她,没有人瞧不起她,大家见到她依然点点头,原来称她为市长夫人、市长太太,后来大家都改称她为嫂子,大家见面自然要叫一声嫂子,然后点点头,虽然话不多,对她是最大的慰藉。
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振兴了,在这之前,她每半年还要去见一次,但后来便拒绝了她的会见。不知道是乜振兴不让我去,还是监狱不让去。现在他去了新疆,什么地方她不知道。
她还信访过,说对乜振兴的判决是对丈夫的污蔑和侮辱,因为乜振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钱。
他们住的那一套房子是她知道的,她并不知道有其它房子。她只知道省城孩子住的那套房子,是王珂借给他们的,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个房产证。她也不知道体育场有一套别墅一般的房子。她更不知道,八里村的别墅里面,还有自己家的一套房子,她从来没有听乜振兴说过。
都说乜振兴贪污的钱,是一个小县城的财政收入,一年的财政收入,她怎么都不会相信,因为乜振兴连一个裤头都没有给自己买过,许多姑娘穿着什么蕾丝胸罩,什么B罩D罩等等,那些高档的玩意,她从来没有用过,她一直用白布给自己缝一个小马甲使用,现在她还穿着打补丁的秋衣秋裤,她怎么就成了一个贪污犯的夫人?贪污犯的老婆。
和老婆都没有夫妻之事,还能和别的女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简直是一个笑谈。
孩子乜红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在什么地方、干着什么工作?
孩子乜红每次走的时候,她总要告诉孩子,千万不能走他爸爸这一条路,不能再作任何的犯罪的事情。她让孩子给灭家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