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走到窗前，望着雨中的小楼：“可怜了大小姐。那两年她刚失去母亲，又要适应新环境。好在她争气，很快就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

“但黎世昌似乎一直很愧疚。”陈映说。

“是啊。”林伯叹息，“老爷总觉得当年要是再坚强些，就不会让李小姐……”他突然压低声音，“其实那天晚上，我看见老爷哭过。”

“什么时候？”

“就是李小姐离开的那晚。老爷把大小姐抱回房间后，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我去送茶的时候，看见他在对着李小姐的照片发呆，眼泪就那么无声地流下来。”

陈映若有所思。难怪每次提到妻子的事，黎世昌总是神色复杂。

“后来老爷就很少笑了。”林伯继续道，“整天忙着打理生意，好像只有忙起来才能忘记伤心事。对大小姐更是处处维护，生怕她受半点委屈。”

“所以他才迟迟没有续弦？”

“是啊。”林伯点点头，“这些年不是没人说媒，但老爷都推了。直到……”他欲言又止地看了陈映一眼。

“直到遇见我？”

“也不全是。”林伯斟酌着说，“其实是因为那时候形势不好。日本人开始大量收购电影公司，老爷需要一个能帮他掌控局面的人。”

“所以我是被相中了能力？”陈映不动声色地问。

“夫人别误会。”林伯赶紧解释，“老爷确实看重您的才干，但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他觉得您和李小姐很像。不是长相，是那种气质。”

陈映心中一动。难怪第一次见面时，黎世昌的眼神那么复杂。

“不过老爷也很纠结。”林伯说，“他怕大小姐接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敢告诉她，直到订婚那天才……”

“所以她才会那么抵触。”

“是啊。那孩子虽然表面坚强，可心里还是个小女孩。”林伯叹气，“她怕有人取代母亲的位置，更怕父亲把母亲忘了。”

“黎世昌他……”

“老爷心里其实最清楚。”林伯说，“这些年他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我有时半夜经过书房，还能看见他在翻那些旧档案。”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剧照：“这是李小姐最后一次演出时的照片。您看这张照片的背面……”

陈映接过照片，翻到背面。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符号，显然是某种暗记。

“这是……”

“具体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不过那天晚上，我看见老爷对着这张照片发了好久的呆。后来又连夜派人去永利大戏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林伯赶紧收起照片：“有人来了。”

是黎世昌的声音：“林伯，夫人在这儿吗？”

“在！”林伯应声。

黎世昌走进来，看见满地的剪报和照片，脸色微变：“这是……”

“是我让林伯找的。”陈映起身，“想了解一下明月以前演过的戏。”

黎世昌的目光在那些散落的照片和剪报上扫过。当看到李秋芸的照片时，他的眼神明显动容。

“这些东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都看过了？”

“看了一些。”陈映说，“想了解明月的成长经历，对指导她的表演也有帮助。”

“是吗？”黎世昌拿起一张照片，是李秋芸和黎明月的合影，“她小时候很黏母亲，走到哪都要跟着。学戏也是，非要学母亲的角色……”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充满追忆和愧疚。

“老爷。”林伯欲言又止。

“没事。”黎世昌摆摆手，“该说的都可以说。夫人既然是为了明月好，知道这些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