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一已经不会说话了。
所以她不再是这个船上的花魁。
池墨荷这一次走出自己的房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船上的生存规则到底是什么。
她怪自己始终带着传统的固有思维看待周围的事物,也许是从小因为长得好看习惯性受人瞩目,也许是在人人都说难的娱乐圈拼命站稳了脚跟
也许是怀孕后的雌激素让她只顾着腹中的胎儿,她都忘了自己也是这船上的一条鱼而不是一个人,不当上头牌,不做上人尖儿,无论在世俗社会还是在无间船上都是一样的,
寸步难行没有特权。
船上的女人不坐月子,你想赚钱,生完第二天你只要想出去站柜子就没人拦着。
再回到2楼大厅的池墨荷,发现头牌的柜子变成全黄金的了,锃亮锃亮直逼眼睛!
李婶站在中央对着所有柜姐宣布:
“前头牌九尾已经退位,203也已经归位,人齐了!”
“人齐了好说事儿,老规矩定下的,要么自己挤上来,要么等老头牌退了重新洗牌”
李婶咳了一口痰,神情里有些许不屑又对着眼前这帮女人带着可怜
“你们这代的都是瓤茬儿,让九尾好生做了好久的头牌,眼下她自己让出来了,接下来各凭本事,好自为之。”
池墨荷站在最后面,想起来张锦一的那张万能门卡,原来只要有钱依然可以在这条船上收买人心,买一切不敢想的东西,原来只有混上来,在这条船上依然可以特立独行,地位只要稳了,就没人敢随便杀你。
规矩都是给弱者立威用的,强者能随意改写一切。
张锦一犯这么大事儿,观山悦都没一刀杀了她!
“当了头牌之后呢?就光能赚钱,没事儿在房间睡觉?”
池墨荷抱着胳膊有些气定神闲,像是看对门吵架的邻居。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从来没有人想过之后,
退下后的张锦一去哪?
之前那些头牌呢?
当了头牌之后呢?
池墨荷好像置身事外一样问出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把和柜姐们之间的对立问题转换成了同一阵营。
你让我们狗咬狗,争着抢着搞雌竞,就为了多一点钱?!
好嘛,靠着想下船或者别的目的大家都想多一点钱,但之后呢,看着给船上给自己都带来了利益,可是还会有命花吗?
这会不会只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黑吃黑呢?
你们拿什么逼着大家用手段挤掉周围人呢,其实哪怕是慢一点挣钱相安无事的,也比到最后手段用尽没命花的要好。
李婶的脸盘儿看着还是这么和蔼可亲,她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
这些女人啊,都是徒有脸蛋儿的恋爱脑和浪荡货,世人都是女人眼界窄,可女人自己啊也没办法,天生就是活的简单,心里有个人、肚里有个娃、但凡有一个癖好,都满满当当一辈子了
那还有什么三心四意想别的!
你给女子一条道,她能给你一条路走到黑!
怎像男子这般一会一个心意,一生爱好几个人,那颗心从红到黑再到消失不见。
“203,你当了头牌,你想怎样?”
李婶声音和蔼,也像是在问今天吃火锅还是川菜一样,好商量。
所有的柜姐都转过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她们在船上远离娱乐圈,所以在这里的名气对她们没用,况且这女人一上船就怀着孕也没接过什么客人,排位又靠后对自身没啥威胁,谁也没把她看在眼里过。
各自有各自的营生,井水不犯河水。
可她确实问出来了大家都忽略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后呢?
九尾张锦一去哪里了?
只有李婶看透了池墨荷的心思,她有意把矛盾转向船上而不是众姐妹,她当然很关心自己会不会落得死都没人知道的天地,但同时也算是在救张锦一的命。
她啊,是要见到张锦一。
“当了头牌是好,可除了被人杀了,要么就在船上被杀了,我想不到头牌还有什么好下场,要是这样还不如不争不抢的攒点钱活下去。”
“听说九尾不就被你们杀了吗?!”
池墨荷故意的,她要他们给所有柜子里女人证明,不当头牌也不会被吞了钱抹脖子。
她要见到九尾张锦一!活着的张锦一!
柜姐们的神色都变得紧张起来,确实,九尾去哪里了?!当花魁赚的这么多钱就这样被吞了?
现在是再换下一个继位?!
如果是这样谁还要这个位子何用?
李婶突然对站在末尾的女人尊敬起来,她是第一个问这些问题的,包括她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只顾着继承上一个留下来的东西拼命地管好自己眼前的事,没有人考虑过以后……
“李婶,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李婶,不是说还了钱就可以下船?”
“李婶,如果没有下船的希望我早自杀了,我……我现在就不想活了……”
“那我们今天杀人明天卖肉是为了什么,反正都是死……”
“要是这样,我还站什么柜子,我直接把所有钱都拿来吸毒一次性给个痛快就好了啊”
柜姐们叽叽喳喳起来,这个船上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人了,她们虽然如同蝼蚁,惧怕船上的一切手段,那是因为她们都还想活……
如果都选择自尽,即使有再残忍地手段船上也没有营生了,那等于自取灭亡。
就像繁荣的王国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坐在王座上的孤身一人的国王。
池墨荷就这样隔着人群看着被柜姐们围着的李婶,嘴角勾起一丝很难被察觉的微笑,小腹上的的伤疤像一条红色扭动的蚯蚓,因为疗养条件一般,那个伤口总是很痒很痒,她下意识的伸出手不停地挠啊挠
混着黄色粘液的血水就这样流下来……
观山悦站在监视器面前久久不动,直到李婶望着摄像头做了一个手势,她才拿起来对讲机:
“去把九尾带出来,带给二楼李婶那里去”
“去把九尾带出来,带给二楼李婶那里去”
“重复”
神秘人推开了门进来,观山悦有些歉意的回头,她始终担心这样下去,会让神秘人质疑她话事人的权威性,有时候她也会陷入强硬管理的桎梏中。
生怕事情会失控。
她站起身给神秘人让位置,被神秘人抬起手打断了,他没有那么多规矩。
“老师,这样是不是不好?”
“会不会破了规矩”
观山悦恭敬谦卑。
“你的任务是守恒,你觉得守住了在你的掌控下就行”
“还有,船上的规矩不是为了让你一人方便管理的,是适用于所有人的”
神秘人云淡风轻,用鼠标一点点放大监视器,看着那个女人的脸庞,他也听过她的故事,没想到是她第一个站出来开始推动船的命运……
一只蝼蚁想要撼动大树。
一直飞蛾想要救火。
万事万物都不可能是在一个状态下长久,如果长时间不变,那一定意味着衰败和危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