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多将灯笼插在灵树粗大树干的一个缝隙中,然后盘腿在伊西多尔修士的石像旁坐了下来,熙德随后也跟着在他对面坐下。
“教宗大人是否在为河谷地公爵之死而愁恼,孩子。”米拉多说话时,两片湿润的暗红色嘴唇不停蠕动着。
熙德点点头。阿尔库因是教会的大恩主,他们每年会向教会捐赠巨额的金国王及数量庞大的粮食。眼下河谷地公爵一死,意味着河谷地的和平很可能被打破,接着便会向战争频仍的局面发展,而真到了那时,庄稼被将会遭铁蹄踩踏,河谷地肥沃的土地将会成为一片焦土。
“他们显然已经忘记了神明的律法啊。”米拉多叹息道。
熙德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米拉多,他深棕色的皮肤犹如枯树的表皮,坚硬却又腐朽。
“无论是统一王国、十二联合城邦,还是寒冷的北方王国,亦或……”米拉多突然停顿,一息后又接着说道,“它们的律法不过是模仿自然法则的不完美法条。然而即便如此,它们依然毫无顾忌地践踏着这些律法。啊,这些卑微的虫豸,它们凶残,它们暴戾,它们肆无忌惮。它们忘却了神……神明对世人的爱……”
神明的律法,熙德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两股战战。这些天来,米拉多讲述了许多他未曾知晓的事情,例如教会对于这个世界的时间划分。
那是一个没有文字记载的漫长时期,由神明创造出了一个虚无的世界,之后这个虚无的世界慢慢变成实质,出现了大地、海洋以及天空,即创世纪元;在此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大地之上,汪洋之中,孵化出了各种生命,它们开始肆意生长,互相掠杀,即混沌纪元;神明降下神罚,使得每个生命都带上了不同的缺点,就这样生命出现分化,形成了不同的物种,这个时期即秩序纪元;然而当神明发现这些生命开始僭越,祂便要将这些生命毁灭,然后进行重塑,这即是湮灭纪元。而现在,他们所在的时期便是湮灭纪元,也就意味着不管是人还是野兽,他们注定的结局即是走向灭亡。
当熙德第一次听到米拉多讲了这么多令人咋舌的事后,内心既是惊惶,又是好奇。惊惶的是米拉多所说让他有种面对死亡时的无力感,他只是一个信仰着神明的仆从,一个普通的人,他无法阻止神明。而他好奇的则是,米拉多为何知道的如此之多,这些事即便是大主教都不一定会了解,遑论一个敲钟人了。莫非他真如传言中的那样已经存活在这世上数千年之久,甚至与神明一同降生……
神明的律法……熙德及时地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再次在心中默默念道。简单的几个字竟然会让他头皮发麻,这似乎是并非他所能接触的事。他再次望入米拉多的眼中,厚厚的眼翳让其看上去如同盲目。
“熙德,孩子。”米拉多再次开口,“圣城亚恩即将进入四十天的大斋期,随后便是苦难游行。啊,混乱将降临在这座古老的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