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想了想这里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然后两人装作两个幸福孩童,连走带跑地进了门。
大合住房内部跟两人学校差不多,典型的八十年代老建筑。
细小密集的瓷砖间纳着刮不尽的污黑,楼群掩映在灌木与乔木之中。
林涛先是跟着小文在里面绕了会儿路,几个工作人员擦着两人走过。
其中两位大妈身着红色T恤,和之前接小文的女人一样。
小文说,演出早结束了,但她每回都愿多看,李叔就单独给她再表演几次。
算是特殊关照,其中也有些能当看家本领的魔术,平时不轻易展出,林涛算跟着享了福。
走了半圈,没有人声,两边的树几层楼高,把阳光拦得死死的,昏暗似水一样流泻在半空,每扇装了铁栏的窗里都黑如洞穴。
此前听了小文的描述,林涛以为大合住房里随处可见残障儿童。
林涛走得极快,不敢乱瞟,生怕撞见某个正痛苦痉挛的小孩。
路上遇到辆面包车,停在树荫下,后备箱开着,小文身子一顿,示意林涛往里看。
里头放着几个厚纸箱,有一个被封死了,其余都敞开,她低声道:“知道那些纸箱用来装什么吗?”
林涛摇头。里面装的都是小孩:“知道他们要被运去哪里吗?”
林涛毛骨悚然。
小文接着说:“他们都被送出去,再也不会送回来了。”
林涛说:“为什么?”
小文面色神秘,拉住林涛凑近耳朵:“他们都死掉了,死掉的孩子当然就要离开大合住房。”
林涛正愣神,她一把拉着林涛跑开,脸上挂着微笑,像精心设计的恶作剧成功了,大声地说:“希望林涛以后也能离开这里。”
她也许是在等林涛的疑问,但林涛有点缓不过来。
那个年头,林涛对死亡的概念尚不明晰,林涛知道落叶与蝉壳枯萎后会像粉末般消散。
夏天会在几周后消失第二年又回来,死亡降临在它们身上了吗?
林涛在夜里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它会怎样降临在林涛身上。
又忍不住乱想,像突然被放置在一块巨门面前,几乎推不动,越过它才能进入年长者的世界。
林涛尝试在小文的脸上读到她对死亡的理解,像是一种解脱,或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回应。
跑出树林的那一刻,阳光重又洒在两人身上。
林涛忽然发觉自己并不理解小文所待的这个世界,尽管此刻两人的手攥得如此紧密,好像永远不会分开。
上了楼林涛才注意到,走廊里到处张贴宣传标语。
其实室外也有,只是已经褪色,白底大字间缝隙密布,成为一面残缺的符令。
每个房间外都被渲染得红火,庆祝新年的图纸也未撕去,地面倒是干净。
倒映两人细长的身躯。有的墙面上还贴着孩子们的画,笔迹歪扭,色泽近乎透明,好像风一吹就会褪回空白。
第一次见李叔,他正候在一间贴着“礼赞新时代,逐梦向未来”的空房里。
穿件黑色披风,正整理道具,面前摆着张桌子,桌上有一个敞着的黑色铁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