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似一群不羁的野马,肆意卷着松涛在耳畔奔腾。赵三郎背着沉甸甸的柴禾,脚步踉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挪动。那沉重的柴禾压弯了他的脊背,每一步都带着生活的艰辛。
暮霭如墨,渐渐弥漫开来,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就在这时,赵三郎不经意间瞥见崖边有一抹奇异的莹光。他定睛望去,竟是一株紫灵芝,在暮色中散发着幽幽的光。那紫灵芝色泽温润,形态优美,宛如仙子遗落人间的珍宝。赵三郎心中一动,这可是难得的药材,若是能采到,抵得上半月的柴钱,娘亲的药钱便有着落了。
他顾不上危险,眼睛紧紧盯着那株紫灵芝,攀着藤蔓便小心翼翼地往崖边探去。脚下的碎石不时滚落,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在警告他前方的危险。可赵三郎一心想着那珍贵的药材,全然不顾。
“公子留步!” 宛如清泉流淌般清脆悦耳的嗓音突然响起,惊得赵三郎险些松手。他心头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藤蔓,转头望去。只见石径上亭亭玉立着一位女子,身着雪青罗裙,宛如清晨山间的一抹薄雾,轻盈而飘逸。她的云鬓间斜簪着一支白玉簪,温润的玉色与她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眉眼弯弯,恰似三月里初绽的山桃,娇艳欲滴,比那春日的繁花还要明艳三分。
她手中提着一只竹篮,篮中几株药草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赵三郎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赵三郎慌忙退回崖边,直到双脚稳稳地踩在地面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粗布短衫紧紧贴在身上。他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簌簌滚落的碎石,若是刚才再往前半步,只怕是性命难保。他定了定神,对着女子深施一礼,感激地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姑娘及时提醒,在下今日怕是要葬身于此了。”
“山间多险峻,公子要寻药材,何不随我来?” 女子轻声说道,声音温柔而婉转。她转身时,裙裾轻轻扫过青苔,竟连半点泥星都不沾,仿佛她的脚步从未真正踏足过这尘世的污浊。
赵三郎愣怔间,鼻尖忽然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似兰非兰,更像是春日里新雪初融时,裹挟着梅蕊的那股清新之气,沁人心脾。他鬼使神差地跟在女子身后,脚步不自觉地变得轻盈起来。
他们转过几重山坳,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只见竹篱围着三间茅舍,茅舍虽简朴,却透着一股宁静与祥和。檐下悬着一串风铃,微风拂过,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与屋内传来的药杵捣碎药材的清香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宁静的田园乐章。
女子推开柴扉,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说道:“奴家白露,在此独居多年,难得遇见投缘之人,公子请进。” 赵三郎踏入屋内,只见屋内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桌上摆放着几本书籍,透着一股淡淡的书香。
待得月挂梢头,赵三郎面前已摆满了丰盛的山珍。蕨菜拌着松仁,翠绿的松仁与鲜嫩的蕨菜相得益彰,散发着自然的清香;竹荪炖着野雉,汤汁浓郁,野雉的鲜美与竹荪的清香完美融合。最奇的是那一盏琥珀色的酒浆,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琥珀般晶莹剔透。赵三郎轻抿一口,只觉一股暖流从喉咙间缓缓流下,四肢百骸都被这股暖流包裹,说不出的舒畅。
白露执壶添酒时,皓腕上的翡翠镯子映着烛火,竟泛出流云般的纹路,美轮美奂。赵三郎看着那镯子,心中暗自惊叹,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竟有如此珍贵的饰物。
“公子可会弈棋?” 酒过三巡,白露忽然指着窗下的石桌。月光如水,洒在青玉棋盘上,那三百六十一道星位在月光的映照下,隐约浮动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赵三郎本是读过几年书的,对弈棋也略知一二。可此刻,在白露的注视下,他竟紧张得连执棋的手势都忘了,黑子 “当啷” 一声落在了天元。
白露轻笑一声,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她指尖轻点,白子如流星般坠入边角,说道:“弈棋如观山,须得留足余地。” 话音未落,赵三郎的黑子已被困在重重白雾中,仿佛陷入了绝境。他盯着棋盘,眉头紧皱,忽见那些棋子竟似活物般游走起来,在棋盘上变幻出各种奇妙的图案。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棋子又恢复了如常。他心中暗自诧异,却又不敢多问。
更深露重时,赵三郎宿在东厢房。枕衾间尽是白露身上的冷香,那冷香清幽淡雅,仿佛能驱散夜的寒意。窗外竹影婆娑,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一幅幅灵动的水墨画。恍惚间,赵三郎听得女子在月下吟唱:“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那歌声悠扬婉转,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带着一丝空灵与寂寥。
如此旬日,赵三郎竟将砍柴之事抛诸脑后。每日与白露谈诗弈棋,品茗赏景,日子过得如诗如画,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