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四刻。
殿内明亮的烛火勾勒出高盛康恭谨的身影,他双手稳稳托着雕花托盘,托盘之上一溜绿头牌整齐排列。
“陛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春蒐安放松懈,放出服用毒芹而发狂的猛虎一事终于有了眉目。
依照明姝所言,从毒芹的来路下手,查清毒芹只在长广、安阳、荥阳三处地方生长,但三地离京城偏远,地形复杂,即便派人去探查,也如大海捞针。
幕后之人在羽林军安插的线人亦不露马脚,春蒐遇刺的进展陷入两难。
何况还是守卫皇城的羽林军出了岔子,犹如一把尖刀时刻悬在头顶,谢临渊如何能心安?
他也怀疑过此事是否与宋大将军有关,毕竟羽林军曾由宋大将军掌控。
但根据探子来报,宋大将军之子在边关受了伤,险些没救回来,前线的消息传回京未几日,女儿宋佩英在宫里小产。
宋大将军便称病在家,一些朝事能不过问便不过问。
似乎是他手上血债颇重,才反噬到了子孙后代,戎马一生的大将军也不得不收敛,为后代积福,安分不少。
何况谢临渊称帝,是有宋大将军的一份助力,若他想将自己拉下来,又何必大费周章。
而长广、安阳、荥阳三地,其中长广与其余两地不同,长广有藩王坐镇。
长广王的嫌疑属最大,可天高海阔,他都能将手伸进京城,谢临渊更是辗转难眠。
谢临渊眉头紧锁,听到高盛康的声音头也不抬,随意摆了摆手:“拿下去吧,朕今日无此兴致。”
高盛康心中一紧,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后,他硬着头皮向前迈了一步。
“陛下,您自春蒐归来,已有半月未曾踏入后宫,太后那边……”
高盛康越说声音越小,若非是太后相逼,他哪里敢忤逆陛下的意思。
谢临渊何等聪颖,“太后”两字便让他知晓,自己久不入后宫,已让母后心生不满。
如今是借高盛康之口相催,届时说不定就是太后自己亲自来催。
谢临渊不似其他男子,他并不重欲,不然也不会一直婉拒太后给他塞人。
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罢了,春蒐遇刺还需抽丝剥茧、从长计议。
“罢了,把绿头牌拿过来吧。”
高盛康舒了一大口气,连忙将托盘举过头顶。
谢临渊第一眼便发现为首的位置空了出来,绿头牌是按照品阶排列。
“姝贵妃的牌子何在?”
“回陛下,姝贵妃告病,敬事房依规矩暂时将她的牌子撤了。”
“告病?”谢临渊剑眉轻挑,“前日她还来太极殿取走了冰花芙蓉玉鱼儿,朕亲眼所见,她气色红润,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自然是春蒐为陛下挡猛虎时所受的伤呐。
高盛康心底想着,但说出口就变成了:“确实是姝贵妃的贴身宫女前往敬事房报备的。”
谢临渊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突如其来冒这么大的火气,尤其是在见到明姝的牌子被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