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悄然漫上景仁宫的宫墙。
宫苑内,花香隐隐,月色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一地碎银。
程明姝斜倚在缠枝牡丹锦垫上,葱白指尖捏着个布老虎逗弄福福。
婴孩藕节似的手臂挥动间,腕上银铃铛发出细碎清响。
“娘娘快瞧,小殿下会翻身了呢。”碧萝笑着递上温热的牛乳羹。
程明姝来不及作答,忽听得廊下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圣上驾到——"
程明姝抬眸时,正见谢临渊掀帘而入。
手里的布老虎堪堪擦过襁褓,程明姝起身行礼时广袖拂过案几,险些碰翻盛着蜜饯的缠枝莲纹瓷碟。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烛影摇曳间,她瞥见帝王玄色衣袍下摆沾着夜露,发尾也润着湿气,像是刚刚沐浴后急急行来的。
她早已收到消息,陛下今晚召了怀芷瑶侍寝。
程明姝的耳目扎不进乾清宫,却是能扎进永宁宫的,今晚敬事房的公公去了哪儿,便知陛下翻了谁的牌子。
“陛下怎的突然...”她话未说完便被谢临渊抬手止住。
谢临渊径自落座在榻边,目光落在乳母怀中咿呀作语的婴孩身上:“朕来瞧瞧福福。”
大晚上的,放着寝宫的美娇娥倒来看孩子了?
程明姝品过味儿,倒也没有戳穿谢临渊站不住脚的言辞。
她将孩子放在谢临渊膝头,纤指抚过婴孩柔软的发顶,顺着他的意思,细细述说福福近日的趣事儿。
“前日乳母给他喂枇杷露,这小祖宗竟把银匙咬出个印子……”
程明姝半卸钗环,但鬓边还是簪着饰物,福福被她的红珠发簪所吸引,咯咯笑着伸手去抓。
鎏金烛台上跳动的火光将母子二人的影子融作温柔的一团。
谢临渊垂首听着看着,冷峻眉目在烛光里渐染暖色。
忽而他眸光凝在程明姝的指尖,雪白莹润的指腹上针尖大的红点极为显眼。
程明姝正要从福福的发顶收回手,却被一只大掌握住。
谢临渊的拇指摩挲过她指腹几点朱砂似的红痕,“怎么回事?”
程明姝也注意到指腹的红点,佯装慌乱,几欲缩回,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嗯?”嗓音低沉,尾调却是上扬的,像是她不说,他便不会放手。
“是臣妾染指甲时,不小心碰到凤仙花汁……”她咬唇,清凌凌的水眸垂下,小声地回应。
“凤仙花汁能染出这般印记?”声音里带着三分戏谑,惊得程明姝睫羽乱颤。
谢临渊显然不会被她糊弄,“还想骗朕?那寝衣是你亲手做的吧。”
程明姝脸上的薄红更深了,从耳垂漫到脖颈,“臣妾愚钝,那寝衣缝制粗糙,怕是污了陛下的眼。”
“那又何必还要作为生辰礼送来?”
程明姝樱唇微撅,“臣妾做都做了,若是不送,岂不是心血白白浪费了?但送了之后,臣妾又觉不安,忧心陛下不穿……”
话音未落,谢临渊便牵着她的柔荑探入衣襟,隔着绸缎抚上心口处细密的针脚。
指尖传来的纹路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熬了数个长夜绣的凌霄缠枝纹。
"既怕朕不穿,明姝何不亲自验看?"
帝王低语裹着热气扑在耳畔。
程明姝面颊腾起霞色无边蔓延,余光瞥见碧萝已抱着福福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