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宫内早早熄了烛火。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皇帝不见贵妃在宫内传开,隐约有贵妃失宠的传言。
帝王积威甚重,传言还未冒头就止住了,几个嚼舌的宫人被拉出去当众打死,死状惨烈,吓得过路宫人走不动道。
适逢初一,宫妃须得向皇后请安,再由中宫领着去见太后。
赵若薇自是没再去坤宁宫,直接来了慈宁宫,轿辇正好碰上皇后的凤驾。
韩月灵端坐在上,等着对面下轿行礼,却看见未央宫直接抬着轿撵先她一步入慈宁宫。
其他五位妃嫔愣在当场,谁也不敢提贵妃僭越之举,这简直将皇后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韩月灵气得脸部扭曲,再也维持不住面上平和。
这算什么?造反吗?
太后专于吃斋念佛,不大召见后宫妃嫔,每逢初一请安都让宫人奉上一盏茶,喝过茶后各自回去,寻常见不到太后的面。
这次单单留下贵妃。
赵若薇穿着水碧色的宫裙,系着宝蓝色腰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见太后自竹帘走来,她低下头跪地请安,还未等来起身的话,手臂就被拉住。
“快快起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太后仔细看清赵若薇,握着手腕的动作微微颤抖,不敢相信的询问道:“若薇呐,真的是你回来了?”
赵若薇没打算承认身份,毕竟前不久洪女官的敲打她还没望,只恭敬道:“臣妾魏氏,恭请太后慈安。”
太后后退一步,始终不信,拍了拍赵若薇的手,“你莫要唬哀家,哀家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自然是认得你。”
太后不过四十有余,保养的很好,乌发云鬓,红唇白面,只不过眼角增了几道皱纹,面容微陷,与五年前没有多少变化。
赵若薇本想再说什么,却见太后眼角流泪,拉着她坐下,心疼的摸着她的脸,“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太后看她不答话,低叹一声,宫人递来帕子服侍着擦去泪水。
“赵府大火后,哀家日日都念着你,还有皇帝,别看他好像无事发生,可性子一天比一天冷,吓得哀家深夜难眠。”
赵若薇垂首,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自知太后亲弟韩武灭了赵氏满门,又怎能同太后像从前那般相处。
太后又拉着她说了很多体己话,不着痕迹的引到后宫,“皇帝心里有你,这个你放心,第一次册封就是贵妃的品阶,这还看不出来?”
“当今皇后是韩氏嫡女,也就是哀家的亲侄女,你们幼年也是见过的,日后要齐心协力侍奉皇帝。”
赵若薇放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垂在眼睫下的眼眸暗了半分。
太后自是没看到,犹说道:“身为贵妃,位同副后,你得为嫔妃作表率,安分守己侍奉皇帝皇后,为帝后分忧,你能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尊皇后,做好嫔妃的本分。
赵若薇抬起脸看着太后,唇角扯了扯,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可以跟元策闹脾气甩脸子,可眼前人是先前的皇后,她请安请了七年的皇后,她以皇媳的身份孝敬了七年的母后。
赵若薇只觉石头压着心,让她喘不过气,难受的想吐,她迫切的想丢掉这种恶心的感觉。
忽然间脑海一片空白,迅速闪过八岁至今的画面。
第一次遇见元策,再到赐婚圣旨,东宫相伴,每逢年节宫中赐下的东西像流水般送进赵府,再到皇后亲切的将她揽在怀里,唤着小媳妇。
她好像做着梦,陡然大火烧的脑子阵痛,宣平侯拉着滴血的刀,抓着阿爹阿娘的头颅耀武扬威,威胁她赶紧跳下悬崖。
元策穿着一袭玄色四爪蟒袍,站在悬崖边,强硬的抱住她的肩膀,眼里冷意好像要将她活剥。
紧接两人掉下悬崖,落入深潭,苦涩的潭水疯狂的灌进口鼻。
她好像要死了,朦胧间看见兄长和弟弟,妹妹,在同她招手,说得话模糊不清。
赵若薇不知自己何时出的慈宁宫,她面色苍白,失去力气,踉跄着朝前倒去。
青柳忙扶着她坐上轿辇,“娘娘?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