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手心里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兰儿,你说……御史大人这次见我,会说些什么呀?”墨晚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平日里的沉稳与自信,此刻在面对闻父的召见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闻心兰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墨郎,你别担心。我爹他虽然严厉,但心里一直都很看重你。这次叫你去,肯定是想好好和你聊聊,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些备考的建议呢。”
墨晚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嗯,我知道了,兰儿。我这就去换身衣裳,可不能失了礼数。”说着,他快步走向内室,翻找出那件平日里舍不得穿的素色长衫,仔细地整理着衣领和袖口,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他的郑重与紧张。
待他换好衣服出来,闻心兰眼前一亮,由衷夸赞道:“墨郎,你真好看。”墨晚风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走吧兰儿,可不能让御史大人久等了。”两人并肩走出房门,朝着闻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墨晚风的心跳始终快得有些异常,他不断在心里默默想着应对之策,试图让自己在见到闻父时,能表现得得体一些。
腊月的日光,慵懒又柔和,日影斜斜地切过御史府邸那气派的朱漆大门,给这巍峨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墨晚风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紧张与忐忑,随后抬脚,踏着青石板上尚未扫尽的雪粒,稳步走进府中。寒风拂过,他袖中那支犀角笔的纹路,一下下硌着掌心,似在提醒他这场会面的重要。
绕过影壁,便见闻父立在廊下,正专注地赏梅。他手中把玩着一方歙砚,那砚台质地温润,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墨晚风一眼便认出,这正是自己在县学考场上赢得魁首时,获赠的那份荣耀之礼。
“墨贤侄,进来坐坐吧。”闻父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头,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墨晚风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御史大人。”
“多年未见,墨生长相倒是愈发清秀了,也难怪让我家丫头一直念念不忘。”说着,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梅枝。墨晚风心中一惊:“学生惶恐……”闻父转过身来,细细打量着他。
“其实本官也常想起在学堂教书育人的时光,本官记得那时的你小小年纪14岁便考取了秀才,小女生性顽劣,本官还担心她会带偏你,会误了你的学业,不曾想你每次大考都是甲等……”墨晚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夫子谬赞了。”
廊角,一尊青铜香炉静静伫立,丝丝缕缕的苦参香袅袅飘出,与墨晚风襟前沾染的药材味悄然相融,在这清冷的冬日,竟交织出一种别样的氛围。
“晚风始终记得,御史大人曾在学堂训话。”墨晚风微微欠身,恭敬地开口。侍从适时递上一只建盏,盏中茶汤澄澈,几片梅瓣在水面悠然漂浮。
“当年那篇《治水策》,小女可是誊抄了整整三遍。”闻父看着茶汤,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笑意,那笑容里,既有对墨晚风才华的认可,又似藏着些别的意味。墨晚风听了,不禁红了脸,脑海中浮现出闻心兰伏案誊抄的模样。
墨晚风的心跳陡然加快,他偷偷抬眼,看向闻父,只见对方似笑非笑,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青铜香炉里的苦参香,还在悠悠飘散,似在诉说着这场会面里,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思与期许。
冬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厅堂的青砖地面上。闻父坐在主位,神色不怒自威,手中的茶盏微微抬起,轻抿一口后,缓缓开口:“本官很看好你,也知道你与小女的情意。”他的目光落在墨晚风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倘若明年春闱,你能进士及第,本官就把兰儿许配给你。”
墨晚风听到这话,呼吸一滞,随即激动涌上心头,他强压着内心的澎湃,拱手弯腰,恭敬说道:“多谢大人垂青,晚风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定不负大人所望。”
其实,闻父对墨晚风的感情很是复杂。想起女儿为了这小子以死相逼,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可抛开这些,单论才华,墨晚风的文章锦绣,学识渊博,实在让他这个爱才之人欣赏不已。
他放下茶盏,微微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严厉:“春闱竞争激烈,万不可掉以轻心。学问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墨晚风连忙应道:“大人教诲,晚风机铭五内。这些年日夜苦读,就是盼着能有出头之日,如今有了这份期许,更是不敢懈怠。”
闻父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见他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心中暗自点头:“好,那就拭目以待。若你高中,我定会为你和兰儿择良辰,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墨晚风再次深深作揖,退下时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他知道,一场决定命运的考验即将来临,为了能与闻心兰相守,他定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