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瑟尔被尤安的反问击中了要害,目光微微闪烁,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最近,我听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传闻。”
“什么传闻?”
“据说,在坦提尔出现了一个恶魔。他血腥屠杀了斗技场的掌控者戴隆,还操纵怪物四处肆虐,残害无数人。甚至连骑士团也不敌那恶魔,惨败而逃。”
“……”
“更夸张的是,就连大主教都亲自出面,封锁了坦提尔整整七天,连一只老鼠都难以逃脱,誓要捉住那个恶魔。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无功而返。据说现在已经向中央请求支援,势要将那恶魔彻底剿灭……而传闻中的恶魔”
“是个黑发少年?”
尤安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反问道。赫克瑟尔的背脊顿时一寒,仿佛有把冰冷的剑锋架在了自己的喉咙上。而他的同伴们,也不知何时已经下意识握紧了武器。
“看样子,你对这个传闻很了解?”
“第一次听说。”
尤安的回答不算撒谎。毕竟,他几乎不曾接近人群,自然不会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可他心里明白,经历了那场风暴,以及与希娜的遭遇,这样的传闻并不意外。
他早已察觉到,赫克瑟尔一行人在村子里暗中窥视自己时,恐怕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赫克瑟尔依旧神经紧绷,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尤安,随后缓缓说道:
“我说过,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而是来做笔交易。”
“交易?”
尤安露出一丝兴趣。
尽管世人将他传得天翻地覆,形容成恐怖的恶魔,但他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黑发少年。
然而,赫克瑟尔望向他的眼神,却并非在看一个普通少年,而更像是在直视某种未知的强大存在。
“最初,我们也以为那些传闻不过是夸张的谣言。我们认为是邪教徒在搞鬼,而某个外来者只是恰好被卷入其中。但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赫克瑟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你是不是真的恶魔,我不在乎。皇帝不会给我饭吃,反倒是教会那帮人,总想着从我嘴里夺走最后一块面包。恶魔再怎么可怕,难道还会比他们更恶毒吗?”
他的同伴们闻言,纷纷露出震惊之色。可赫克瑟尔却没有退缩,他在赌——反正,他也没什么可输的。
“从这里前往圣都托拉的路上,如果稍微绕个道,就能经过‘灰色高塔’。你曾去过那里吗?”
尤安微微点头。
赫克瑟尔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我们的目的地正是那里。传说,皇帝曾剿灭了这片地区的邪教徒,并将他们的珍贵宝物封印在那座塔中。当然,这或许只是个夸大的传言,但仍有不少人对那里的遗物趋之若鹜。”
尤安闻言,嘴角微微勾起。赫克瑟尔说得没错。
灰色高塔中,确实埋藏着珍贵的宝物。
可那些宝物,并不是因为世人心善而被遗弃在那里,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如果你们不想丢掉小命,还是趁早换个目标吧。”
“不行!我们为探索灰色高塔,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从一些幸存者那里收集了情报。而且,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挑战那座塔了。我相信这次一定会成功……不过,我想确保万无一失。”
换句话说——他希望尤安能加入他们。
“赫克瑟尔先生!”
尤安还未开口,一名女子便不满地出声打断。
尤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支队伍中的其他人,他大致都能看出各自的职能,唯独这名女子的身份模糊不清。
“你在搞什么?!我是相信你才把这次任务委托给你的,可我可没让你把这种小鬼卷进来!”
“闭嘴!”
赫克瑟尔怒吼出声,眼中满是愠怒。
“我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而你,也承诺过只要我们成功,就会支付报酬!如果这次还失败的话……该死,我可就真的完了!为了让这次远征成功,别说是这个异教徒小鬼,就算让我卖掉恶魔……不,就算让我把皇帝的尸体拿去换钱,我都毫不在乎!”
赫克瑟尔的话语肆无忌惮,毫无敬畏之意,令在场的冒险者们纷纷露出惊恐神色。有人捂住嘴巴,有人则慌忙在胸前画出十字。而那名女子,也忍不住紧紧咬住了嘴唇。
赫克瑟尔刚想再度向尤安请求,却在看到对方的表情时,不由得一愣。
尤安正用手捂着嘴,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拼命忍笑。
“噗……呃,哈哈……抱歉,实在是太有趣了。”
他笑得无比满足。
“卖掉皇帝的尸体倒是不用了。不过……你们的提议,倒是让我有些兴趣。”
“你的意思是……?”
“听你这么一说,去灰色高塔看看,倒也不是坏主意。不过,我的条件不容妥协。”
“什么条件?”
“到了目的地后,我要优先挑选一件物品。至于剩下的……你们随意,能拿多少,就随你们便。”
***
与此同时。
希娜·索尔维恩抬头望向手中的旗帜,神色复杂。
那是一杆雕刻着皇帝徽记的长枪,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这正是皇帝亲卫的旗手所持之物,能有幸握住它,即便仅此一次,也足以令骑士感到无上的荣耀。
然而,自从从中央叛逃后,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朝一日握住这面旗帜。
“看起来,你很意外啊,希娜首席骑士。不,或许现在该称呼你为追踪队长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希娜缓缓回头,只见那人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血管隐约可见,病态的外貌更添几分阴森气息。
仅仅是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后背尚未愈合的伤口便隐隐作痛。
“如果说不惊讶,那就太假了……卡托,异端审判官大人。”
她一直以为他是圣骑士,直到此刻才明白,他是更高阶的异端审判官。
也正因此,她终于知道——他为何不佩剑,而是手持一条长鞭。
“列托大主教并未直接处刑你,而是代替仁慈的皇帝陛下,给予了你最后一次机会。”
卡托微微一笑,冰冷的目光紧锁着她。
“希望你不会辜负这份‘宽容’。”
“老实说,这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确实如此。列托大主教行事素来难以捉摸。不过,他对皇帝陛下的忠诚毋庸置疑。而你……你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察觉到斗技场中潜藏的邪恶,并试图将其置于掌控之下。最难能可贵的是,你并未因功劳而迷失,而是始终以保护子民为先。这正是大主教器重你的原因。”
希娜听着,心中冷笑。
如果这番话是真的,那她在审判庭上又是因何被指控?
但她没有反驳。她很清楚,眼前的男人不论被揭穿多少次,都能用更加厚颜无耻的方式继续伪装自己。
“……的确,这里唯一真正见过目标的人是我,唯一与目标交谈过的人也是我。因此,我也认同由我来指挥这次追踪行动,是最合理的选择。”
“你能如此积极接受,真是再好不过。”卡托微微一笑,随即补充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这次行动,我也会一同前往。列托大主教已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