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台的砖缝之间,残留着淡淡的血色痕迹。
那是前任圣女咬断舌头、自尽之地。
一股寒意直冲脊背,伊比的呼吸瞬间凝滞,双腿险些瘫软。
可就在她几乎跌倒的瞬间,赫尔穆特的手骤然扣住了她的手臂,声音低冷得如同刀锋:
“若是站不稳,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泪水几乎溢出眼眶,但伊比死死咬住牙关,强行逼迫自己站直,踉跄着登上讲坛。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双审视的目光。
整座大殿并不算狭小,
但此刻,却已被人群填得满满当当。
站在这里的,皆是名门贵族、赫赫有名的权贵,或是教会的高阶祭司。
而在伊比的身侧,分别站着两位圣骑士,
他们,正是教会的“双翼”:
白莲圣骑士团与黑十字圣骑士团的团长。
“呃……”
直到这一刻,伊比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被推向何等高位。
即便她只是教皇的傀儡,圣女之位依旧至关重要。
她的一言一行,足以影响教会的政策,甚至左右整个帝国的信仰。
伊比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制席卷而来的恐惧。
赫尔穆特察觉到她的紧张,暗自决定加快仪式进程,尽快结束这一切。
伊比对仪式的流程一无所知,她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般,被身旁的祭司牵引着,亦步亦趋地完成每一道程序。
漫长的仪式使部分贵族不耐烦地打起了哈欠,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对他们而言,这是冗长乏味的等待。
但对伊比而言,时间却像是被悄然抽离,恍若一瞬便已流逝。
她感到自己越来越远离“伊比”这个存在,仿佛被一点一点地剥离、侵蚀。
直至最后的环节。
赫尔穆特举起一只银杯,琥珀色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他将其递到了伊比面前。
至今为止,她一直顺从地完成了一切,这次也不例外。
当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赫尔穆特转身,朗声宣布:
“至此,吾等宣告,帝国的新圣女已然诞生!陛下啊,愿您指引我们前行!”
“陛下啊,愿您指引我们前行!”
整座大殿响起洪亮的祷文,众人齐声吟诵,迎接新圣女的降临。
赫尔穆特暗自松了口气。
仪式虽算不上尽善尽美,但总算顺利完成。
以仓促登上神坛的圣女而言,伊比的表现已然合格,纵然生涩,却也未曾犯下大的纰漏。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
“辛苦了。”
“念完忠诚祷文,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然而,伊比一动不动。
她低垂着头,安静得仿佛一座雕塑。
沉默,无尽的沉默。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
赫尔穆特微微皱眉,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试图催促她完成仪式。
然而,
伊比猛然甩开了他的手。
赫尔穆特瞳孔微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在做什么?”
他冷声质问,同时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臂。
可就在这一瞬,
伊比抬起了头。
赫尔穆特的目光与她的双眼对上,刹那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凝固了。
那不再是翠绿色的眼瞳,那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浓稠得仿佛要滴落的漆黑色,如同无底深渊般,在她的眼中缓缓扩散开来。
伊比不再颤抖了。
先前那副畏缩不安的模样,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漠然无情的脸庞,甚至连一丝兴趣都欠奉。
她仿佛完全无视了赫尔穆特的存在,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当她站上讲坛的那一刻,她的气质,已彻底改变。
不再胆怯,不再拘谨,亦不再顺从。
台下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
原本柔顺怯懦的圣女,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她口中骤然爆发,如惊雷般震彻整个大殿!
***
尤安的意识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他明明正在进行降灵仪式,借助奥佩尔特的帮助,通过那条微弱的联系,尝试与自己的本体接触。
即便无法完全掌控本体,至少能窥探到它的状态。
这是他的原本打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在他的魂魄真正抵达本体之前,却先一步落入了这个女人的身体之中。
这完全是个意外。
‘她……是谁?’
尤安抬眸,环顾四周。
巍峨辉煌的神殿之下,贵族、祭司、圣骑士云集,殿堂内挤满了帝国的权贵。
然而,他不认识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是谁?为何会站在这万众瞩目的高台之上?
就在此时,一道雄浑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至此,我等宣布——帝国新任圣女,已然诞生!”
尤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圣女?
他记得这个职位。
阿妮娅曾告诉他,教皇正是借助“圣女”的身份,篡改、扭曲皇帝的旨意,借此操控帝国。
想到这里,尤安不禁轻笑了一声。
“呵……这可真是有趣。”
谁准许他们擅自歪曲自己的命令?
谁又给了他们篡改帝意的权力?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有个人正在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
尤安缓缓转头,
那是一张阴鸷而奸诈的脸,活像只狡诈的老鼠。
尤安觉得有些眼熟,但并未放在心上。
若是真正的重要人物,他绝不会记不住这张脸。
既然不重要,那就没有必要理会,尤安直接无视了他,迈步走向讲坛。
是时候,让这些人听听真正的皇帝旨意了。
他站定,俯瞰着台下的无数双眼睛。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透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随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如雷霆般响彻整个大殿:
“朕,尤安·卡尔贝尔克·凯诺西斯,借此肉身,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