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村隐匿于群山之中,地势比裴家村高出许多,海拔将近一千五百米。即便在骄阳似火的七月,这里依旧凉爽宜人。“不愧是清凉山,难怪那些高僧会在此修建诸多寺庙,挑地方的眼光着实独到。”裴行远漫步在村中,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留意到这里的生活条件相较裴家村还要差些。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先辈们为躲避战乱,藏身于这易守难攻的深山,战乱年代这无可厚非。可天下太平后,这里便逐渐被外界遗忘。那些寺庙周边的村庄,未来或许能凭借旅游业过上富足日子,可崖上村和裴家村这些地处偏远、三不靠的村子,几十年后大概率会面临青壮年外流,只剩老人留守的局面,直至老人离世,最终沦为荒村。裴行远轻抚着高大的树木,心中满是感慨。
“哥,哥,你看这是什么?”清脆的呼喊声将裴行远从沉思中唤醒。他低头望去,只见冬妞怀里抱着一只幼犬,乌溜溜的眼睛十分灵动,竟是一只专司狩猎的细犬!在物资匮乏的年头,人吃饱都成问题,一般人家不会养狗。这只细犬幼崽,想必是崖上村猎人所养,毕竟猎犬可是猎人的命根子。冬妞是从哪儿抱来的呢?
裴行远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小家伙双眼炯炯有神,浑身毛发乌黑发亮,四肢矫健有力,一看就知道长大后必定是威风凛凛的出色猎犬。这样一只好猎犬,怎么会到小丫头手里?“冬妞,这小狗哪来的?”小丫头紧张地抱紧小狗,眼巴巴地看着裴行远说:“哥,我想养黑蛋!”“黑蛋?”裴行远下意识看向小狗,小狗似乎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眼神里透着抗拒。他思索片刻,点头道:“行吧,就让它陪着你。”有黑蛋这样的好帮手保护冬妞,她在山里能安全许多。若不是几个月后京城将有变故,他真想把弟弟妹妹们带回京城,让他们接受更好的教育,见识更广阔的天地。等他回京城后,希望这只小狗能成为小丫头的心灵寄托。
“真的吗?黑蛋,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啦!”小丫头一听裴行远同意,立刻兴奋地把怀里的黑蛋高高举起。“旺!”黑蛋欢快地回应,尾巴摇得像拨浪鼓,似乎也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即将成为它的小主人。“冬妞,告诉哥哥,这小狗是谁给你的,我们得去谢谢人家。”“是赵大叔家。”冬妞正和黑蛋玩得开心,听到这话,立刻朝着村里跑去。裴行远见她跑得气喘吁吁,干脆一把将她抱起,兄妹俩穿过村子,来到村边林子前。
这里有几间被篱笆环绕的房屋,裴行远看到院子里正在洗衣服的妇女,瞬间明白了。一周前,他在裴家村义诊时,有一家三口从村外赶来找他。这家女主人早年在数九寒天怀胎时,不慎掉进冰窟窿,虽及时获救,却落下常年咳嗽的病根,生下的孩子也体弱畏寒。经裴行远妙手施治,母子俩的病根得以祛除,一家人对他感激不尽。当时若不是他躲得快,差点就受了这家人的磕头大礼。最后,他收下了这家人带来的野味,他们才满意离去。
“刘婶,看来您气色不错啊!”刘婶抬起头,瞧见裴行远,连忙放下手中衣物,激动地擦了擦手:“裴哥儿来啦,当家的,当家的,裴哥儿来了。”“裴哥儿来了?在哪呢?”屋里走出一个健壮的汉子,看到裴行远,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搓着双手,憨笑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身后跟着一个虽身形瘦弱但气色颇好的少年。“真的是裴哥儿啊,快,快进屋!”赵大山拉着裴行远就往屋里走:“春妮,快去给裴哥儿倒茶。”“知道了,还用你说!”刘春妮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白了赵大山一眼,将碗放在桌上,热情招呼裴行远兄妹俩坐下喝茶。“都是山里的野茶……”
裴行远喝了口茶,指着冬妞脚下的黑蛋说道:“这茶挺香的,赵叔,我是来谢谢你送冬妞这么好一只狗。”赵大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一只狗,不值一提,那个,裴哥儿,石头他……”“没事,我看看!”赵大山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把一旁的赵石头拉到裴行远面前。裴行远让赵石头坐下,仔细为他把脉。“嗯,不错,赵叔,按我的方子坚持下去,石头会恢复健康的。”“真的?太好了,石头,快给裴哥儿磕个头!”反正屋里没外人,裴行远知道不受这个头,赵家人心里难安,便端坐在那。赵石头磕头时十分实诚,磕完第一个还准备磕第二个,裴行远赶忙把他拉起来。
“好了,心意到了就行,赵叔,我先回去了。”“哎,裴哥儿,留下吃晚饭吧,春妮,杀只羊……”“别,我今晚去支书家吃饭,你们别忙活了。”“那哪行?”赵大山眼睛一瞪,“裴哥儿来了,不好好招待,别人会怎么看我们!”真是淳朴又执拗的一家人!裴行远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赵大山明天中午过来吃饭,赵大山这才满意地松开拉着他的手。即便如此,临出门时,赵大山还是硬塞给裴行远两张硝制好的狐狸皮子,说是让他带回去做坎肩,还说家里皮子都卖了,准备进山再打几只野物,给裴行远做一身皮大衣,甚至询问他京城的住址,打算做好后托人送去。最后,裴行远实在没办法,威胁说再这样他就不来了,赵大山这才不再提皮大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