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依你这么说,汪函翁定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方建元被人排挤出徽州府了——如此也能解释得清为什么那方建元分明已沦落至斯,面相内的‘财气’也仍不曾断。”虞修竹挠着脑袋若有所思。
“不过这样一来,程师侄,贫道这就又有一个想不明白的新问题了。”
“既然那位汪函翁有本事能捞得动方建元,为何又要看着他身陷囹圄?”小道士说着提腿踢了下脚边的一粒碎石,那石子“扑棱棱”的跳动了几番,眨眼翻滚下了田畦。
“先看着人被逼到快走投无路了……再出面捞人。”
“——这行为,不矛盾吗?”
“不算矛盾。”程映雪面不改色,“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情况,大抵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函翁虽为商人之后,本身却并非商贾,对商场上的种种许不够敏感,加之他如今年纪也大了,一时没注意到方建元先生当前正面临着的困苦,倒也寻常。”
“其二是,他是故意的。”小姑娘摇着脑袋分析了个头头是道,“这也没什么毛病——这就还是那句老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若在方先生初露颓相时,便立即插手帮他挽救了败势,那,小虞道长,您觉着此事过后,方建元心中对他还能留下多少感激之情呢?”
“这个……”虞修竹听罢低头认真思索了半晌,终竟叹息着晃了脑袋,“贫道不知。”
“我也不敢乱猜。”程映雪咧嘴笑笑,“不过一般来讲,这种感激都不会残留得太深。”
“毕竟,没切实经历过那种求助无门的痛苦的人,是很难真心实意地感谢帮他们渡过难关的朋友的。”
“这样……”小道士嘀咕着再度挠了挠脑袋,“那程师侄,眼下你是打算……”
“赶在汪函翁出手之前,先截了他的‘胡’咯~”小姑娘耸肩,“然后等着他再想帮着方建元走动疏通,我不就能借着‘墨坊合作人’的身份,也搭上函翁的‘线’了嘛。”
“——光一个沈家,哪就能那么容易的帮我站稳脚跟呐。”
“咱们徽州的商人,从来都得搭着他们官府的边边,才方便行事的好吧!”
程映雪蹦跶着说了个轻描淡写,话毕随手将那节小竹叶尖尖叼去了嘴边。
秋日的竹叶嚼来不似春时鲜嫩,却也自带有一股半苦不甜的清爽风味。
小姑娘叼着那竹叶,一步三晃悠地跑到了苏长泠身边,遂一把抓住了自家师父的手臂。
少女循着被人逮住的方向顺势回头,便见程映雪嬉笑着呲出一口白牙:
“走,师父,咱们上村子前头的小集市里找家客栈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