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贫道就是想说,程师侄,这次好像就算你到最后真不打算再帮着那方建元,他这回也凉不了。”
回忆着男人面容的小道士抿着嘴巴皱了皱鼻子:“我观他面相上财气未消、运势尚盛,按理也不当沦落到这种被人挤兑得眼见就要撑不下去的地步……”
“贫道的相术学得还算不错,此番亦当不曾瞧岔了眼——那他眼下能被人排挤到此等田地,便只能说明,这会子离着他要翻身的时间,多半也差不远了。”
“所以……”虞修竹目露迟疑,“程师侄,你确定还要继续尝试着与他合作吗?”
“——这情况,贫道总感觉他仿佛也没那么需要别人帮忙的样子。”
“搞不好你再在这跟他拖个十天半个月的……他自己就找见能东山再起的法子了。”
——如此一来,他们这不就是在做无用功了么!
小道士犹犹豫豫,程映雪闻言却不假思索地重重点了脑袋:“要啊,当然要啊,我好容易才找见这么个能好好合作的盟友,为什么不要?”
“——讲道理啊,小虞道长,您知道这年头挖着个像方建元这样技艺纯熟还靠谱稳重的墨工有多难嘛!”
“可是……可是他这个命中运势……”虞修竹细声哼唧,越想越觉着心下没底。
“那不要紧。”小姑娘挥手截断了小道士口中还未说完的话,“一则,小虞道长,您怎么就能确定,那位方先生命中未散的‘财气’,定然不是由弟子带来的?”
“二则,就算那财真与弟子无关,只要弟子这回能劝动方建元与我合作,那财‘无关’也自会变成‘有关’——何况,小虞道长,您嘴里说的那个,方先生命中原有的‘翻身’契机,大约会是个什么,我这里大致亦有些猜测。”
“咦?”虞修竹诧然瞠目,言辞间尽是一股子压不住的惊奇,“这种东西贫道都还没来得及动手算出来,程师侄,你那怎么还先有上猜测来了?”
“喔,”程映雪不甚在意地摊了两手,“因为像这样的‘凡俗事’,我们这些‘凡俗人’,总归也有我们‘凡俗人’自己的打探门路和解决方法嘛!”
“小虞道长,您和我师父久居深山,应该不大能搞得明白人间的这些弯弯绕绕。”
“——方建元先生,少时曾被汪函翁(汪道昆)招入丰干社学习诗词。”小姑娘浅笑着说出自己先前查到的种种消息,就手自路边揪下来一枝正翠绿着的竹叶尖,“且方先生当日尚在丰干社时,便颇受函翁赏识。”
“函翁于世宗二十六年考中进士,先后做过义乌县令、户部主事、兵部武库司员外郎,后迁郎中,又十年,擢升襄阳知府,并于世宗四十年,出任福建按察司副使。”
“这位汪老先生在出任福建,与胡汝贞(胡宗宪)、戚元敬(戚继光)两位大人一同平息倭乱后被升为福建按察使、福建巡抚,最终官至湖广巡抚、兵部右侍郎——一生可谓文韬武略兼具,自幼颇负才名。”
“这样的人,如今虽已告老还乡、重返故里,可他在官||场上——尤其是地方官||场内的影响力都还是在的。”
“那,小虞道长。”程映雪笑吟吟弯起眼睛,“您说,在他从前便十分赏识方建元先生、不时要为他写两首赠诗的前提下,他能不日常关注着方先生这头的生意、能就这般放任着程君房先生将他打压排挤出徽州府吗?”
“——那位程先生虽也算是官身,但他的官做得可不如汪函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