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梅还是一头的卷发,在灯光下尤为发黄,那熟悉的背影似乎胖了许多,但是在那样的环境里,特别有气势。暗红色的长裙,微微有些驮着后背。对于贺一之同事的进去丝毫不感兴趣,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贺一之的身上。
贺建国站在那里,目光中都是父爱的样子,但老了很多,曾经在我们村里像神一样存在的人物,如今显得暗淡许多,像是那座神也经历了风吹雨淋,也经历了岁月的磨难。
这种对比在小时候的眼里根本无法体会,长大了我们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见过很多人物,回头再看曾经的那些,几乎微不足道,可却在心中根深蒂固。
贺一之并没有看到我,他躺着和母亲亲昵的说话,何秀梅有些哽咽,是上了年纪的害怕,她从来没有支持过贺一之干记者的工作,而何秀梅还不知道贺一之在唐华卧底。
她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贺一之差点被洪水冲走,几乎疯狂的给贺一之和他的同事打电话,那种疯狂犹如贺一之再也回不来,她越来越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儿子。
贺建国还是那样的平淡,见到贺一之的同事进来,立刻招呼坐下。
贺一之则笑着看着同事,有些无奈的说“幸好就冲着我一个人。”他心知肚明这是针对他的,他当时唯一的害怕是不要伤害到同事,所以疼到撕心裂肺的时候他几乎同时喊出,幸好只是对我。
同事立刻骂道“Cao,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话。”
贺一之笑着,他发自内心的笑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很多同事也在不断的提醒他一定要注意,不要单独行动,所以他很小心,可是还是抵不住这一切的发生。
发生了他却心安了许多,他觉得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有人找他的事了,他也可以有时间做做自己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都在忙碌,他不知道上班和下班的滋味,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
他在进手术室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想歇一歇,陪陪家人,陪陪唐小卉。
贺一之依旧没有察觉我的到来,他的同事也按照约定没有提及,我害怕他的母亲就像老鼠害怕猫,就像活生生要剥开已经深度结痂的伤口。
所以,我逃了……虽然样子还好,可是心却是狼狈的,我心急火燎的到来,又匆忙的离开。
站在医院的大楼外,吹起一阵微风,脑中那些积攒的记忆统统袭来,让我看着四周匆忙的人而一阵接着一阵的难受,我甚至会觉得自己体会到了上午的时候,王晓雨和张亚的吵架。
贺一之发来微信“听说他们给你说了,你到了吗?”
我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是我内心最好的人,是从小到大就牵挂我的人,可是我竟不知道此刻站在医院楼外该如何回答。
我输入无数的内容。
在路上?
等一会?
你怎么样了?
要不我不去了?你想吃什么?……
都被我否决,我甚至想要屏蔽他的消息,我想让他暂时忘记我的存在,忘记还有个我……
天空,开始飘起蒙蒙细雨,滴滴答答的降落下来。
凉丝丝的天气让我觉得浑身发凉,医院的大楼那么高,几乎每个窗口都亮着灯,可是那确实一种让人只想躲避的地方。
……
高一,那年。
九月刚开学,贺一之、陈天和我,我们三一起到河县三中高中部报道。
那天阳光明媚,歌声嘹亮,热闹非凡。
因为早就熟悉校园的环境,所以我们三个都没有父母的陪同。
而且我们三个考进了同一个班级。
可那天,同样让我几乎奔溃。
何秀梅在初三的时候,好几次莫名其妙的怀疑我和贺一之早恋,以至于后来临近中考,他母亲更加激烈的认为贺一之不报考市一中是因为我。
他对贺一之的查看到了每天要翻包、每天要按时回家、每天要给班主任通一次电话,每天要给我们班一个好事的女生打一次电话,同时通话的还有陈天。
陈天除了应付何秀梅外,也深深替贺一之捏一把汗。
但当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要说我是因为学习顾不上,那我有点惭愧,但是我就是心大到对于这些毫无察觉,贺一之对我什么都不说,陈天因为贺一之的多次强调也没有向我提起。
班里那个好事的女生总会嘲笑我和贺一之在一起,甚至开我们的玩笑,可是我对她的话完全不感兴趣,她几乎把全班的男男女女都配对了,我要在意,岂不是承认全班早恋。
开学那天,就连贺一之都不知道何秀梅其实是在学校的。
在我们报道结束后,陈天嚷嚷着网吧,那时候的陈天已经是网络游戏的爱好者。
而贺一之不想去,我第一次见到贺一之没迁就陈天的意见。
陈天在游戏和我俩之间选择去了网吧,走的时候还甩了一句“必须去签到,不然满级不了。”
贺一之笑着,他竟然拉着我的手朝着校园的西大门而去,边走边告诉我说有路飘香串串新开的店在西门外。
听到他说的串串店,我兴奋到跑的比他快。
来来往往开学报到的人依旧很多,我们路过无数人群,包括大大小小提着行李的人,包括接送的父母亲,包括哪些宣传的内容。
我总记得那天的眼光那么热烈,他穿着的半袖有些许汗水渗出来,微微的让人觉得他会发凉。
他依旧拉着我,丝毫不顾及周围同学,也丝毫不顾及我的形象和害怕,他第一次这样拉着我的手穿越无数的人群,虽然在这样的人群中不会那么惹眼,但是我的内心是砰砰直跳。
所以,未到西门口,我就停下脚步,拽住贺一之。
在西门入口进来没走多久的何秀梅几乎接近爆炸的看着我和贺一之。
我到如今还记得何秀梅当时还是一头卷发,不过那是一头黑色的卷发,长款的薄衫显得很有架势。
她大踏步的朝我走来,语言和行动同时攻击,我的脸颊生疼,心里更疼。
巴掌落下的时候,语言同时起来,“真和你妈一个德行,这么不要脸,从小就学会勾引人。”
围观的目光,围观的目光,围观的目光,我永远都记得来来往往围拢过来的目光,万箭穿心的感觉,自尊心碎了一地。
贺一之上前拦着何秀梅拉到旁边质问她“您干吗?妈。”贺一之竟然委屈的嗓音,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贺一之委屈的声音。
何秀梅根本不理会,依旧像是扑出来的母老虎,疯狂的朝着我过来,“就是因为你,他连好好的市一中都不去,真不要脸,你妈也就是教育出你这么东西,空长得一个好看的头。”她连脸都不说,直接说是头这样措辞犀利的语言,让我无处莫名害怕,直至发抖。
我哭着朝她撕喊“说我可以,你凭什么说我妈,你不就是凭借点手段得到贺建国嘛,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啊!被在这倚老卖老。”
那些话完全是我应急反应下所说的,并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贺一之同样不解的看着我,可我根本顾不上他的目光,何秀梅带给我的伤害太过严重,甚至是致命。
我不知道陈天当时怎么知道的消息,在何秀梅指指点点继续骂的时候,陈天走到我身边,他揽着,就像他才是那个保护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