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忍不住猜忌起来:难道说,梁王因痛失储君之位,便扶持济善道,意图在四日之后的大典上发动政变?
这个猜想太过惊世骇俗,令人难以置信。
高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死死地拽住吴嗣的衣袖:“我要见司令!我只是一个小吏,是梁王逼我这么做的,我不从便只有死路一条!此事真非我本意啊!”
吴嗣沉思片刻,心中已然明了。如果高贺真的是梁王的细作,那就意味着——给济善道传信之人,仍然隐藏在司所之内!
想到此处,吴嗣在窄巷的寒风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巡疗司何时变得如此千疮百孔?竟让各种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他凝视着高贺这个老头,突然觉察到一丝异样,整个人猛然惊醒,连忙朝着麒麟台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几个狩虎卫看守着不知所措的高贺。
吴嗣气喘吁吁地奔跑着,脑海中却如翻江倒海般汹涌澎湃。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或许早已落入了那名细作的算计之中……
济善道潜伏的细作怕是早知道了裴煊等人要抓他,而对方亦巧妙地洞察了高贺作为梁王密探的身份,于是,一场精妙的反间计悄然上演,故意引导他去抓高贺,让他误以为高贺才是司所内唯一的细作。
可对方偏偏漏了一点,那就是高老头胆小怕事,他只是微微恫吓,对方便把一切都招了!
吴嗣一口气跑回麒麟台大殿,见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连忙转身朝着后面案牍库的方向跑去。
当初将案牍库设立在后院,便是考虑此处只有一条路,就算潜伏进贼人偷盗卷帙,也断没有可能从重重包围里逃掉。
可吴嗣却忽然想起来,这案牍库的确是防贼,但却防不了家贼!
对方的身份如果就是看守案牍库的铜匦线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
吴嗣看到高贺老头利用翻倒茅厕恭桶的马车传递消息,一下子想到,如果那位内奸可以自由出入案牍库,完全就没有必要再寻找什么渠道传递消息,他本身的身份就是传递消息的最佳渠道。
裴煊故意放出铜匦密函的假消息,对于这位潜伏的细作来讲,此时也是绝佳偷出情报的机会,对方利用高老头牵扯住他的注意力,就是为了调虎离山,趁机去案牍库拿真正的情报。
吴嗣狂奔不止,喘息如牛,却步履不停。高老翁落网后,那细作或将隐匿无形,此刻,乃是捕获他的唯一机会。
他穿梭至后院,案牍库隐于碎石小径尽头,却惊见四周空无一人,狩虎卫的踪迹全无。
咦?今日,狩虎卫何在?
依司所铁律,此地日夜应有八名狩虎卫三班轮值,守护森严。
不祥之兆,如暗夜中猛然弹起的毒蛇,狠咬吴嗣心房。
恰在此时,案牍库内传来两声凄厉惨叫,那是狩虎卫的声音。
吴嗣面色陡变,急忙登上案牍库的台阶,一推门却发现在里面被人闩死,他看着一侧开的轩窗,只能架着梯子从窗户外往里爬。
刚一探头,吴嗣便愕然发现,一抹黑影自案牍库书架后如影随形,猛地朝他扑来,令他心惊胆战。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以手格挡。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掌被对方锋利的匕首划破,鲜血喷涌而出,如泉涌般不受控制。
他趁机跌进库中,却只见案牍库内死寂沉沉,平日里坚守在此的书吏,今日竟也被郭凯带去酒楼欢庆,这无疑给这潜伏的细作提供了绝佳的作案良机。
吴嗣顺着书架的缝隙望去,只见一名手持匕首的人影,正冷然注视着这边,其身旁,赫然躺着数名狩虎卫的尸体。
案牍库中,堆积如山的案牍承载着各类卷帙,两人隔着这堆案牍遥遥相对。
吴嗣终于看清了对面那张脸庞——一脸虬髯,竟是巡疗司案牍库的录事周五,这位跟随他多年的手下,如今却成了济善道潜藏在巡疗司的细作。
周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他晃了晃匕首上滴落的鲜血:“念在你我同僚多年的份上,我本无意取你性命,但你偏偏自己找上门来送死!”
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吴嗣感觉自己成了瓮中之鳖,他慌忙奔向案牍库的正门,可那门早已被牢牢闩住,任凭他如何用力捶打,都纹丝不动。
这看似脆弱的木屋,实则由紧实的柏木打造,非人力所能撼动。
“今日,你插翅也难飞!”
周五抽出匕首,步步紧逼。
吴嗣望着那愈发逼近的身影,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吓得动弹不得。
周五缓缓将匕首抽出,刀尖小心翼翼地指向吴嗣的腹部,狠狠刺下。
那薄薄的刀刃瞬间穿透了他的腹部,鲜血染红了他的绿色官袍。
吴嗣张口欲呼,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嘴被周五紧紧捂住。
他瞪大眼睛,望着周五那狰狞的面孔,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绝望。双手死死抓着周五的胳膊,只不过挣扎了数个呼吸,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周五见人已经死了,将刀子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把血擦干净,这才回头从案牍库的卷帙里翻找起来,找到关于沁羽的审讯笔录卷,揣进怀里,拿出钥匙打开锁死的门闩,堂而皇之地从案牍库里走了出去。
只是才走没几步,刚好巡视的狩虎卫听到案牍库有声音,又见外面无人把守,便走过来瞧瞧,迎面撞上了浑身是血的周五,三人大惊失色,上前询问,周五装作受伤的模样,一指案牍库内,扬言有贼子侵入。
三名狩虎立马抽出刀来,跑向了案牍库,只是才跑了几步,背后突然传来短弩的声音,三支利箭刺透了他们的喉咙,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刚好看见背后手持短弩的周五,对方脸上还带着一抹狰狞的冷笑。